命劫为聘江山为囚 第63章 失灵

远平城。

这里是守望京城的最后一道关口，城墙高耸，墙面布满了历代攻城留下的箭簇。

背靠虎山，山中地势险峻，极难行走，三面环江，是连接虞州和京城的咽喉地带，仅凭地势，就足以抵挡众多来犯之兵。城外的护城河直通隐川下游，连接城内暗河，水道是赵凛等人最先考虑攻城的路线。

钟震大军已经在城外驻扎了好几天了，若是在佑帝年盛，天下尚未动乱之时，远平城断没有这么容易攻取的。

但是，虞州城破，消息早就传遍，天下大势归心燕王，早就吓得远平城守将怯懦不敢打，对抗之心懒散。仅凭着远平城强大的地势，还在苦苦硬撑着。

赵凛等人已派出先头部队在三江周围，架百车在城外投石击鼓，派嗓门大的猛将在城门外或骂仗，或劝降，城中守军已隐隐有投降之意，回击力度日渐减弱。

每日一到丑、午之时，便发动佯攻，却又围而不攻，让守将整日不敢卸甲，终日战战兢兢。

梆子敲了三声，眼看就快到丑时了，哗啦啦的水浪声，冲刷着岸边的礁石。

远平城外一片寂静，一股水腥弥漫在城内外，浓浓夜色下，江面墨色深深，天空布满了浓浓的黑云，低压压的，就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

城外不远处，营帐外篝火冉冉，木柴滋啦啦地烧着，众人围在火堆边上，驱散着冬夜里挥之不去的刺骨寒湿。

“真冷啊！”

李四打了个哆嗦，裹紧了棉衣盔甲，跟身旁的人挨得更紧了。

冷还可以扛，但是饿肚子实在是难得扛，此刻又冷又饿，守夜的人都难免有些抱怨，但是碍着赵凛在，不敢大声说。

“赵将军，你说世子何时会把粮草给运过来啊？”

李四实在是忍不住了，抬头朝坐在他对面的赵凛问道。

赵凛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将手边的干柴扔进柴火堆里，面色沉沉，似乎在想些什么，没听到李四在喊他。

“赵将军？”

李四又问了一句。

赵凛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看到赵凛深沉冷漠的眸子，李四张了张嘴，叹了声，将手里的木柴扔了，摇摇头。

“没什么......”

赵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块干饼，扔给了李四。

看着怀里的那块干粮，李四有些惊讶地看着赵凛。

“你不是饿了吗？你看着跟他们分点吧。”

旁边几个人的目光都朝李四看了过来，他们已经断粮一天了，但是还没有饿到抢长官干粮的地步。

迎着众多灼热的目光，李四脸皮有些发热，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四想还回去，赵凛没接。

他环顾了众人一眼，认真道：“我知道兄弟们都有些饿了，但是还请各位再坚持一下。远平城里面的那些人，已经快被我们吓破胆了，就差最后一击，远平就可拿下，万不可在此处功亏一篑！”

“可是，离预计送到粮食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天了，天又这么冷，兄弟们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不知道世子何时才能把粮给运过来......”

有个人怯怯道，他们虽然愿意跟着燕王打天下，但是，毕竟也是要混口饭吃的，肚子饿的不行，还谈什么打仗？

旁边几人目光也有些闪动着。

赵凛目光沉沉，哪怕这些天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但是，他还是坚定地回答着那句话。

“我相信世子，一定会把粮食运过来的。”

看到赵凛目光坚定又锐利，语气沉着，不由得让人跟着相信起来，众人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赵凛没继续说什么，从火堆边站了起来，走到营地边的林子旁，背着手，远远地望着隐川的尽头，心事重重地等着某个人。

背影英武又坚韧，光是站在那，就是稳定军心的一根笔直柱子，让余下众人也不禁跟着朝那边望去。

澜儿，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隐川之畔。

漫天火光映得黑夜十分明亮，像是火龙吐着鼻息一样，江面上的雾气都被呼啦啦的火龙给驱散了，一股桐油味，还有烧焦味，裹着浓浓黑烟，笼罩了整个江面。

水寇们霎时间乱了手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北面的风，朝他们呼呼地吹着，被淋上火油的蛟龙船，哪怕提桶浇水灭火，也赶不上船身燃烧的速度。

“当家的，咱们被骗了！”

独眼龙眼神阴鸷，朝众人大声喊着：“跳水，上小艇！”

“扑通！”

“呼啦啦”的火舌，凶猛地跳窜着，蛟龙船发出“咔啦咔啦”的崩碎声，在湍急的江面上猛烈地晃动着，大片水花溅起，来不及上小艇的水寇，匆匆跳进了湍急的江水里。

“砰！！！”

燃烧的运粮船，被北向的风，和下游湍急的水流推下去，朝几艘潜藏在对岸的蛟龙船，正面冲了过去，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在隐川江面上，惊得两岸的飞鸟们疯狂逃窜。

“快！”

谢云澜朝船夫振声指挥着，余下的船夫们鼓起了劲儿，用力抓住船桨，划着运粮船，从北向炸出来的缺口里，冲了出去，借着隐川下游迅猛的水流之力，跟游龙入海一样，转眼间，就已经驶离爆炸地十几里了。

巨船爆炸的火势，震荡起十几米的水浪，裹挟着炽热的火浪，攻击着已经驶出很远的谢云澜，船身晃了几晃，谢云澜的黑发在火浪中疯狂翻涌着。

他提气站稳在船尾，像桅杆一样笔直，紧紧攥着绞链，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盯着远处爆炸的运粮船，火光映在他脸上，迎面吹着他狂乱的黑发，有种妖冶的美感。

在一旁护着谢云澜的秦信，刚一扭头，瞥到谢云澜的侧脸，瞳孔猛张，张着嘴，瞬间像是被热浪堵住了他的呼吸一样，接不上气来。

这是世子？

怎么跟山妖一样？

察觉到身旁灼热的目光，谢云澜转过头，妖冶的眸子瞥了秦信一眼，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一样，俯视着他，让秦信的呼吸瞬间凝滞了一瞬。

“怎么了？”

看到秦信呆滞地张着嘴，盯着自己，谢云澜皱着眉，问道。

“......世，世子，你......”

秦信猛地倒吸一口气，指着他的脸，结结巴巴地喊着。

谢云澜皱着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中的玄玉戒在微微发着光。

“哦，被你发现了啊。”

谢云澜抬起眼皮，朝秦信微微一笑，像山妖一样。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上天灵盖，秦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嘴唇发着抖，看到谢云澜微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胸口越来越提不起气来，秦信知道，这肯定是妖术定身了，以前听说书的说过，山妖鬼魅妖冶，擅用妖术，蛊惑人心，然后再吸其精气。遇到山妖，大声叱骂惊退，然后再逃跑。

秦信咬破舌尖，猛地倒吸一口气，大喊道：“啊！！！救命啊！！有妖怪！！！”

说完，就屁滚尿流地扶着船舷，往后跑去，那些侍卫和船夫，听到尖叫声，纷纷回头朝这边看，以为是水寇又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

“有，有，有......”

秦信结结巴巴，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身后，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追上来的侍卫急了，扔下了秦信，朝船舷后面跑去。

“怎么了？”

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跑过来，谢云澜紧紧攥着绞链，回过头，奇怪地看着他们。

那些侍卫左右看了看，只有世子一个人在这儿，挠了挠头，奇怪问道。

“世子殿下，方才秦信大喊大叫着什么妖怪？是水寇又来了吗？”

谢云澜一脸茫然，摇头道：“我方才一直守在这儿，没看到有水寇。”

侍卫们点点头，喃喃道：“秦信又在搞什么？”

“大概是幻觉了吧？毕竟那些水寇长得确实挺吓人的。”

谢云澜微笑道。

那些侍卫想起从水里爬上来的水寇，**的，头发像海带一样耷拉在惨白的脸上，浓浓夜色下，看着确实挺吓人的，觉得世子说得有道理。

侍卫们跟世子告辞后，转身就去臭骂了秦信一顿，谎报军情。

看到谢云澜神色如常，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方才那妖冶诡异的模样，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秦信欲哭无泪。

最后，只能怀疑，难道真是他出现幻觉了？

谢云澜笑眯眯地安慰着秦信，身上的经脉似乎有隐隐的蚂蚁在爬着，微痛尚可忍耐。

他暗中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玄玉戒，玉身温润，在指尖微微发热。

没想到，法术竟然失灵了。

这个闹剧过后，秦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哪怕俩人都坐在船舱里，秦信都离谢云澜远远的，谢云澜也没跟他多说，只是靠着船身，闭目调息。

秦信又想看，又不敢看，只能躲在船舱一角，时不时偷看谢云澜几眼，此刻，他特别想找人说话，但是他又得守着世子，憋屈极了。

被秦信偷看的目光弄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谢云澜睁开了眼，目光炯炯地望着秦信。

“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被发现了......

秦信咳了一声，尴尬道：“额，我想问......”

他抬眼看了谢云澜一眼，看到他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想起那张妖冶的脸，不禁打了个寒噤，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我想问，陆鹰大哥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