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安陵容念在上一世她跟宝娟主仆一场的情分,有些话说得太多反而多余,“这次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做没听见,你是延禧宫的宫女,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安陵容一时气恼,起身不稳,忆菱赶紧上前搀扶,宝娟跪在地上,心里胆战心惊,她原以为只是一句话而已,这样的话她从前也说过许多,没想到安陵容这次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从今天开始,我贴身的一切东西都由忆菱打理。宝娟,你若觉得皇后好,有一天想去景仁宫伺候皇后,跟我说一声,我放你去也就是了。如果还想待在延禧宫,就不要再做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事,也不要在我面前多言多语的说上这许多。这是最后一次。”
安陵容一忍再忍,还以为宝娟已经改过自新,不想那些话才说了没几个月,只半个月左右没在宫里待着,宝娟就又生出这样多的弯弯肠子。
奴才最重要的便就是忠心,再有下次,宝娟怕是留不得了。
宝娟跪在地上欲哭无泪,脸色很是难看,但也不敢失了奴婢的礼数,只低声回复道:“是,奴婢不敢越矩。”
“我去碧桐书院这期间,你就跪在此处背诵女训,直到我回来为止。”
宝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安道:“是,小主。”
圆明园中。
忆菱跟着安陵容走过树荫小道,斟酌着上前,说道:“小主,您方才问的那个林七贵,我认识他。”
“你认识?”
“是,之前我去内务府领茶叶和宫中用度的时候,给我猪肉和青菜的就是林七贵,我听见旁边的太监叫他吩咐他去做其他事,似乎地位并不高。”
这一点安陵容也知道,林七贵若是个地位高的,母亲也不会写信让照顾他了。
“内务府里掌事儿的黄规全倒是有些权力,他又是华妃的远亲,在内务府里要论地位,自然是总管最大了。”安陵容问道,“那林七贵看起来为人怎么样?”
“人看起来倒是挺老实的,其余的太监厉声吩咐他做事,他也不恼,只乖乖听着,奴婢只见过他几面,只感觉他被内务府里其他的太监打压得厉害,具体的,还要再接触接触之后才知道。”
上辈子,内务府的黄规全就是因为是华妃的远亲,所以蹬鼻子上脸,拜高踩低的没少给安陵容脸色看,如今沈眉庄假孕被禁足宫中,甄嬛也受到此事波及,黄规全领着内务府的那帮奴才,又该在背地里使绊子了。
碧桐书院不远,安陵容走到一半,就在荷花池边遇见了坐在假山石上撕扯莲蓬的甄嬛。
“莞姐姐。”安陵容走到甄嬛身边,甄嬛抬眼瞧着安陵容,眼里都是愁云,“我正要去碧桐书院找姐姐呢,姐姐不在宫里,怎么在这?”
“华妃和曹琴默带着温宜在勤政殿陪着皇上,一连几日,我去找皇上,皇上都不见我,我心里为眉姐姐的事冤屈得慌,待在屋子里也觉得烦闷,不如出来走走。”
安陵容知道沈眉庄假孕一事就是华妃和曹琴默搞得鬼,这个时候陪伴在圣驾之旁,有华妃明里带节奏,曹琴默暗里暗示皇上,甄嬛和沈眉庄还不定在皇上面前被怎样编排。
皇上原就多疑,听得多了,就算不属实,也会起疑心。
长久下去,疏远甄嬛也是应该的了。
“莞姐姐与眉姐姐素来交好,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宫里的人也难免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认为是咱们设下的诡计。再说了,宫里的人都很势利,姐姐没有受什么欺负吧?”
流朱站在一旁,快言快语道:“安小主还问呢,近些日子内务府的黄规全瞧着眉庄小主失宠,就想着法儿的给我们脸色瞧,给小主送的都是一些开败了的花,黄规全定是受了华妃指使,所以这般放肆!”
甄嬛语气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连我宫中都是这般光景,眉姐姐那里不知道要被为难成什么样。”
“姐姐别想太多,眉姐姐那里好歹还有敬嫔照料着,待看管松些,咱们也可以送些东西进去。”
“有敬嫔在,是可稍稍放心些。”甄嬛还是止不住的担忧,“皇上不肯见我,妹妹你怎么样?皇上可因为眉姐姐的事波及到你?”
“皇上近日都待在勤政殿,不是批折子就是见大臣,妹妹没什么机会见到皇上,宫中也如姐姐一样,黄规全仗着眉姐姐失宠,宫里送来的蔬菜瓜果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次货。”
“黄规全,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甄嬛瞧着池中盛开的淡泊远逸的荷花,刚才她已经让槿汐给御前的芳若带去一个金镯子,连带着梳妆镜前的骡子黛,也都一并给了芳若。
希望皇上看了芳若画的远山黛,能够想起从前与甄嬛相度的那些时光。
“黄规全是华妃远亲,眉姐姐被陷害假孕一事一定也跟华妃脱不了干系,刘畚突然出现,江慎的哥哥江诚又是伺候曹琴默和温宜公主的,姐姐,从现在开始,咱们身边的人底细一定要干净,万事一定要小心,依妹妹看,内务府里还是得有咱们自己的人才好。”
“妹妹这话可是有了人选?”
安陵容缓缓道来,”内务府里有一个叫林七贵的,在鲜食处当差,他是妹妹家中远亲,想来若是他当了内务府主管,将来再出了什么事,内务府里有个人接应着,咱们也有一口吃食,不会想今日一般被人为难。”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林七贵若真是靠谱,我自会找机会向皇上引荐。”
安陵容瞧了一眼甄嬛身后,问道,“今日浣碧怎么没有跟着姐姐一起出来?”
甄嬛没细想,只随口答道:“她近日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总是不见人影,许是来到圆明园觉得新鲜,随她去了。”
“浣碧姑娘一向谨慎妥帖,又是姐姐的贴身侍婢,跟着姐姐一同长大的,只是有些时候人心易变,姐姐还是要注意分辨才好。”
“这个我自然知道。”
甄嬛只当是安陵容太过敏感,并没有听出安陵容的话外之音,浣碧虽是心高气傲了些,但进宫前父亲说的那番话,甄嬛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她会在将来合适的时机认浣碧做义妹,为浣碧谋一个好的去处,原是身份与寻常奴婢不同,傲些就傲些吧。
“陵容,我现在只忧心眉庄姐姐的事,也不知道刘畚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刘畚在外一日,眉姐姐就多受苦一日,我这心里实在难受。”
“姐姐知道就好,刘畚的事会有结果的,姐姐不必一味挂念着操心。”
安陵容轻声道,“对了,陵容刚进宫时,姐姐想着妹妹宫中人手不够,曾让菊青过来伺候,这份恩情妹妹一直记在心里。现在皇上让内务府送了些奴才来,宫里的奴才也够用了,眼下整日里偷闲,妹妹想着菊青也该还给姐姐了。”
“菊青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妹妹人手够用就好。”
甄嬛没有推诿,她知道安陵容这是在排除异己,现在安陵容与她平起平坐,也的确是没有让菊青继续待在安陵容那里的理由。
当天晚上,皇上翻了华妃的牌子,却在夜深之时去了莞贵人宫里。
甄嬛一通体贴入怀,丝毫不提及沈眉庄的事,也不为沈眉庄求情,让皇上好感大增,又以从前之心对待甄嬛。
次日清晨,从甄嬛宫里出来时,瞧见了黄规全送来的那盆残败的石榴花,下令将黄规全打发去了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