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请齐嫔娘娘明日去长信殿说话,说是她老人家的妹妹史夫人带着女儿进宫请安,想请几位娘娘作陪。”
齐芷怡微微颔首。
“本嫔知道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她并未多想,只当是寻常的宫宴。
杨嬷嬷退下后,齐芷怡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倾翎好好准备明日要穿的衣裳以及送给史小姐的见面礼。
她选了一只福禄花丝手链,既不显奢华,又不失体面。
翌日,倾翎捧着铜盆进来,盆中热水蒸腾着药香。
“娘娘,该梳妆了,奴婢加了艾草,给您敷敷腰。”
齐芷怡应了一声,缓缓靠在软枕上。
倾翎轻轻掀起她腰间的衣衫,将温热的药布敷在她酸痛的腰上。
自从十日前在御花园偶遇,那位因排演《白牡丹》童谣而得太后面善的琼良媛,便时常送些益州特制的药枕来,说是能缓解腰疾。
正要更衣时,外头忽传六公主醒了,闹着要母妃。
齐芷怡忙让乳母抱来,小丫头揉着眼睛扑进她怀里,嗅到药香又皱起小鼻子。
“母嫔又疼疼了?”
玉嬿用软乎乎的小手摸她腰间药布。
齐芷怡心中一暖,抱起玉嬿轻轻拍着她的背。
“母嫔不疼,嬿嬿乖,自己玩会儿,母嫔要换衣服了。”
玉嬿闻言,乖乖地坐在一旁玩着她的头发,等她换好衣服,便跳下地去找倾翎要糖吃。
齐芷怡看着女儿娇憨可爱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她换上一身八达晕春锦长衣,将腰间的药布仔细掩好,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才起身向外走去。
踏入长信殿时,殿内已坐了几位嫔妃。
太后端坐上首,身旁下首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太后的妹妹史夫人。
再下首依次坐着赵枫、刘言宜等人,见她进来,都含笑点头示意。
齐芷怡向太后请安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位史夫人。
只见她穿着半臂褙子,梳着盘桓髻,眉眼间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凌厉。
史夫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收回视线。
“娘娘您是不知道,那贺家的小子整日里斗鸡走狗,前儿竟为了只鹌鹑当街与人厮打。”
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
“偏生我家那丫头魔怔了似的,非说那是真性情。”
太后眉头微蹙,手中的蜜饯停在半空。
齐芷怡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心中默默思忖。
这位史夫人进宫,怕是为了给女儿说亲的事,只是不知道她所说的贺家小子,又是哪位大臣之子。
赵枫性格温软,向来不会参与这种话题,便默默地吃着面前的点心,她最是喜欢这碟碧梗酥。
“十八岁的姑娘,最是容易被人蒙骗的时候。”
太后将蜜饯放回碟中,转向齐芷怡。
“齐嫔,你与史丫头年岁相仿,可有什么主意?”
齐芷怡愣了一下,没想到太后会突然问到自己身上,放下茶盏,略作思忖后,轻声道。
“嫔妾以为,少年人最厌说教,不若请史小姐来宫中住些时日?”
她的建议让太后微微颔首,史夫人却皱起眉头。
“这丫头性子倔,怕是不愿......”
“母亲!”
殿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一个穿杏红襦裙的少女提着裙摆跑进来,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少女在看到满殿嫔妃时猛地刹住脚步,脸颊顿时飞红。
齐芷怡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生得明眸皓齿,眉眼间满是娇憨可爱。她微微垂眸,心中不禁想起自己初入宫时的情景。
那时她比如今的史小姐还小了三岁,却早已习惯了谨言慎行的日子。
史夫人看着女儿大大咧咧的样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起身行礼告罪。
“太后娘娘恕罪,这丫头没规没矩的。”
太后却并未怪罪,反而笑盈盈地看着史小姐。
“无妨,年轻人就该活泼些。”
史小姐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史雅见过太后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
随后又依次见过齐芷怡等嫔妃。
“见过诸位娘娘。”
齐芷怡微笑着受了礼节,目光在史小姐身上停留了片刻,发现这位史小姐虽然大大咧咧,但举止并不失礼,想来家中对她的教养还是不错的。
史夫人看着女儿,心中又是一阵无奈。
她自幼便是家中娇女,到了嫁人的年纪,偏偏挑了个最不靠谱的夫婿,如今连女儿也管不住,可偏偏又不能不管。
齐芷怡看着史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来意,思忖着如何开口,毕竟这说亲的事,最是难办。
史雅见母亲愁眉不展,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她向来不喜被拘束,如今听到母亲要给自己说亲,心中更加不悦,只是太后面前,她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说起来。”
齐芷怡轻抚茶盏,状似无意地问道。
“史小姐平日可喜欢看戏?前些日子琼良媛排的《白牡丹》很是精彩。”
史雅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回娘娘的话,雅儿最爱看戏了!那《白牡丹》的云气布景真是精妙绝伦,听说还是琼良媛娘娘亲自设计的?”
刘言宜正捧着茶盏,闻言抬眸浅笑。
“不过是些益州老家的土法子,让史小姐见笑了。”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刘言宜,忽然道。
“琼良媛既通晓这些新奇玩意儿,不如这几日就由你带着雅儿在宫中逛逛?年轻人凑在一处,也好说些体己话。”
刘言宜放下茶盏,恭敬应道。
“妾身遵旨。”
史夫人面露喜色,她本就想借机让女儿多见见世面,如今有嫔妃亲自带着,自是再好不过。
齐芷怡见状,适时提议。
“不若明日请史小姐来闲月阁坐坐?嫔妾新得了几本益州来的戏本子,正好与琼良媛一同品评。”
史雅闻言,愈发惊喜,她来之前便听母亲说过宫中几位娘娘的性子,如今看来,这位齐娘娘倒是个温柔和善的。
“雅儿明日一定去!”
太后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也高兴,便笑眯眯地点头。
“如此甚好。”
待宴席散去,刘言宜与齐芷怡并肩走在宫道上。
北风卷着雪花在两人脚边打转,刘言宜拢了拢披风,低声道。
“姐姐方才是在为妹妹解围?”
齐芷怡轻笑,目光落在远处红梅枝上。
“太后分明是想借你之手劝史小姐回头,这差事可不好办。”
“那姐姐还主动揽事?”
“你我同在一处,总好过你独自应对。”
齐芷怡顿了顿。
“况且史家姑娘年纪尚轻,若你一味劝诫,怕是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先与她交好,再慢慢劝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