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环顾四周的大风厂员工,事情似乎有了眉目。
达康书记环视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陈岩石,“陈叔,大风厂还有啥难啃的硬骨头?都拿出来,让达康书记一并收拾了!”
李达康瞥了一眼慷慨直言的沙瑞金,很快将目光移开。
听他这么一问,陈岩石还没来得及回应,郑西坡已经满脸笑意地说道:“沙大人真是心系咱们这些草民啊!有您在汉东,咱们的日子可舒坦多了。”
“要说大风厂还有什么需求的话……”
“嗯,最近不是拆迁嘛,厂里接不到什么订单。”
“员工上有老下有小,我看那边宿舍区这么大一片,保安制服肯定少不了吧?”
郑西坡话未说完,却见沙瑞金眉头微蹙,语气变得严肃:“你是让我帮你们卖保安制服?”
郑西坡与他对视,顿时觉得心头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压力笼罩。
意识到气氛不对劲,他连忙打趣道:“哪里敢让您帮忙卖呀,只是顺便提一句罢了。”
沙瑞金盯着他,没有半点笑意。
陈岩石见状,忙笑着附和:“老金同志,就当是扶贫献爱心嘛,工人们也不容易。”
“陈老!”沙瑞金虽仍板着脸,但语气已缓和许多,“您就别掺和了,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
见此情景,陈岩石挣开郑西坡扶持的手,快步上前拦住沙瑞金。
至于衙门保安制服的订单,他此刻并不在意。
陈岩石暗自感慨自己年岁渐长,刚才的话题让他一时忘却了此行的关键目的。
他老脸一绷,郑重说道:“小金子,我有正经事要说!”
\"若非你主动开口,我恐怕已经亲自登门拜访了。
\"
\"我发现咱们汉东的情况很是糟糕啊。
\"
\"我实名举报光明区区长孙连城!\"
满腔愤怒的陈岩石正在指责孙连城。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沉重,所见之处皆是被强拆后残留的断墙残垣。
即便如此,在那些上次侥幸未被毁掉的厂房里,依然能看到斑驳的印记。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还有些许工人从窗户进出搬运货物。
陈岩石内心感到无比痛楚,脑海中浮现出当日与郑西坡前往孙连城家中时的场景。
那是一栋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住宅,与眼前破败不堪的厂房形成强烈反差。
压抑已久的怒火重新在陈岩石心中燃起。
孙连城这等无德之人!
身为光明区区长,下属工人在危楼中冒险工作仅为了勉强维持生计,而他作为领导却对此熟视无睹、袖手旁观!
这样的人还占据着区长之位,简直就是陈岩石人生中的污点!
想到这里,陈岩石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望远镜的设计图纸和一张实际望远镜的照片,指向它们向沙瑞金控诉:
\"小金子。
\"
\"关于孙连城驾驶奔驰车带着绿水鬼的事情我就不多提了,免得给某些人留下辩解的空间。
\"
\"你瞧瞧这个望远镜,这是我陪着西坡去他家请求批准用地时,在他家中见到的天文望远镜。
\"
“哎呀,那时候虽然我不认识他,但就凭那望远镜的材质与工艺,我就觉得绝非寻常之物。”
“后来,我全靠记忆绘出草图,托朋友四处打探。”
“你猜猜,他那望远镜值多少钱?”
“三百多万!”
“一个区长,竟然挥霍巨资去买这么个望远镜,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他们还得拼死谋生呢!”
“孙连城的奢侈无度远不止这些,多余的话我就不提了。”
“我只是想问问大家伙儿!”
“他的钱究竟从何而来?”
“那是从百姓身上榨取的血汗钱啊!”
“孙连城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真是我们京州的一大不幸!”
“小金同志!”
“你需要起带头作用!”
“你必须惩治他!”
陈岩石满腔怒火,只为国家与人民。
此刻,他的面容忧心忡忡,仿佛天崩地裂般沉重。
他只能勉强支撑,却无力去真正为民众谋福。
发现陈岩石握有铁证。
沙瑞金面色凝重地接过望远镜的照片及手绘图纸。
仔细端详一番后,又让秘书送去查询价格。
核实与陈岩石所述一致后,沙瑞金沉思片刻,不动声色。
随后,他点头微笑道:“陈老,您又一次帮我大忙了。”
“我也的确指示下属调查孙连城。”
“可不知为何,他们费尽周折。”
“所得信息竟不如您这位老者多。”
“最后只告诉我孙连城是清白的。”
“现在我反倒疑惑,这孙连城到底清不清白。”
沙瑞金此言有两层含义。
其一是告知陈岩石,在接到他的举报后。
自己确实已下令对孙连城进行调查。
其二是暗示陈岩石,最终调查结果可能并不如陈岩石所愿。
陈岩石决心将 ** 公之于众,同时也不忘向现场所有人,包括下属及大风厂员工,讲明情况。
这次检举直指孙连城 ** 的事实已接近板上钉钉。
他确实曾下令调查此事。
然而,这句话背后另有深意,意在点名沙瑞金,明确他的立场所在。
沙瑞金平静地注视着李达康,好似没听见他之前的解释,疑惑地问道:“达康同志,你怎么看?”
陈岩石说完这番话后,沙瑞金看李达康的眼神愈发复杂。
他深知陈岩石的性格,也许在处理大风厂问题时,陈岩石有自己的考量。
但以他对陈岩石多年的了解,这位曾为御史台效力一生的老者,绝不会无端指责孙连城的 ** 行为。
他骨子里的正义感,让沙瑞金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调查报告可能存在严重问题。
再结合陈岩石对李达康的态度来看,后者恐怕也牵涉其中,甚至与孙连城存在勾结!
听出沙瑞金话中的弦外之音,李达康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他立刻意识到沙瑞金对自己的怀疑,心中一阵紧张。
他明白,这一切都源于陈岩石的推动,使得自己不得不快速筹措安置资金。
如今,陈岩石不仅获得了所有好处,还将所有的风险和压力转嫁给自己。
更令人气愤的是,他还试图暗示沙瑞金怀疑自己与孙连城的关系。
李达康心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隐忍不发。
他心中暗骂陈岩石,老家伙,你就知道得多,就你能想方设法对付孙连城。
我比你更痛恨孙连城,难道我会袖手旁观吗?
我不就是对孙连城那家伙无计可施了吗?
人家本身并无过错,你却在这里纠缠不清,难道是想让我命丧于此?
李达康听罢立刻急切地解释:“沙大人明鉴,此事我已向您详细汇报。”
“这是在帝都钦差与御史台侯亮平亲自带领下调查孙连城所得出的结果。”
“当时我也感到十分意外,但连侯亮平都无法找出问题。”
“侯亮平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我相信孙连城确实没有问题。”
讲完这些话,沙瑞金还未开口,陈岩石已然怒不可遏,仿佛天塌地陷:
“小金子啊!这是我今天要向您举报的第二件事!”
“小猴子可能已经变节了!”
“我感觉汉东的局势不太对劲,很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小猴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绝不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他到帝都后为何变化如此之大,以前那种正直的态度哪里去了!再这样下去,汉东怎么办?”
陈岩石言辞恳切,认定孙连城的财富必是不义所得。
然而侯亮平却得出孙连城清白的结论,这只能说明侯亮平与孙连城有所勾结。
听完陈岩石的话,沙瑞金并未立刻回应。
此刻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如果陈岩石所言属实,那他的担子只会更重。
见陈岩石情绪愈发激动,他手指着李达康怒斥:
“李达康,我劝你别再袒护孙连城了!”
“将你知道的一切如实告知,否则你将自食其果!”
“咳咳咳……”
陈岩石还想进一步劝说李达康迷途知返。
或许因为情绪过于激烈,又加之近期身心俱疲,陈岩石忽然剧烈咳起来。
沙瑞金急步上前,轻拍其背部以助顺气。
郑西坡紧随其后,同样满脸担忧。
尽管心中满是对李达康的不满,认为此人难辞其咎,李达康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
“陈老,您相信我,绝无袒护孙连城之事。”
陈岩石脸色因剧咳而扭曲,勉强抬起手指向李达康欲言又止,却又被新一轮的咳打断。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秘书刚结束通话,快步走到沙瑞金身旁,在他耳边低声传达最新消息,沙瑞金听后神色骤然凝重。
“陈叔,您别担心,关于孙连城的问题,我定会让达康书记深入彻查。
现在,我先安排人送您去医院。”沙瑞金话音未落,又说,“但我这边有急事需要处理。”
陈岩石听闻此言稍作歇息,情况略有好转。
他以为沙瑞金会立刻采取行动彻查孙连城等人,不愿耽误对方大事,忙摆手道:“不过是小病,小金子,你肩负重任,不必顾忌我。
去吧,务必严查,还汉东一片清明!”说完,他转向郑西坡,“西坡,送我回家。”
沙瑞金本想派自己的司机送陈岩石回去,但无奈对方执意不肯,最终只能同意让他与郑西坡一同离开。
随后,他带领随行人员匆忙赶往车辆停放之处。
李达康见状,发现沙瑞金似乎十分焦急,正低头查看手机信息,那种一贯的从容仿佛已经消失不见。
他心中生疑,一边跟随沙瑞金的步伐,一边开口询问:
沙瑞金面色阴沉,目光扫过众人时,特意停在李达康身上。
李达康只觉心头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僵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