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山海烬 第10章 九幽初现

幽冥血海的浪涛拍打着骸骨堆砌的岸礁，凌烬的靴底陷入黏稠的血泥中。失去烬天剑的右手微微发颤，石化已蔓延至肩胛，焚心印在胸腔内跳动着诡异的节拍——那是九幽的骨笛声，从血海深处幽幽传来。

“弑天者……不过如此。”

戏谑的嗓音裹着寒意贴上耳际，凌烬猛然转身，烬天剑残留的剑气劈开血浪，却只斩碎一片残影。血雾在身后重新凝聚，白发紫眸的男子斜倚着骷髅王座，指尖把玩着一枚跳动的龙心——那心脏表面爬满与白璃龙魂同源的裂纹。

“把她的魂还来。”凌烬的石化左臂插入血海，归墟黑雾自掌心喷涌。

九幽轻笑一声，龙心在指间化为齑粉：“不过是个赝品……也值得你拼命？”

血海突然沸腾，无数面青铜镜自浪尖升起。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凌烬记忆深处的碎片——三百年前剜魄之夜，玄机子的剑锋刺入少年心口时，暗处有一双紫眸正贪婪吮吸着逸散的善魄。

“看啊，你敬爱的师尊……”九幽的骨笛点向镜面，“剜你一刀，便向我讨一枚续命丹。”

镜中画面陡转：玄机子跪在幽冥殿前，怀中抱着一名面色青紫的妇人——那竟是凌烬记忆中早已病逝的生母！

“他用你的善魄……换这女人多活三年。”九幽的瞳孔缩成竖线，“而你……亲手杀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凌烬的焚心印骤然炸裂，黑血从七窍涌出。血海翻起巨浪，将二人卷入镜中世界——那里是三百年前的凌家村，未被神罚摧毁的故乡。

茅草屋前，病榻上的妇人咳嗽着抚摸少年凌烬的发顶：“阿烬……要听师尊的话……”

窗外的玄机子攥紧药瓶，瓶中囚着一缕金光——正是从凌烬体内剜出的善魄。

“多讽刺啊……”九幽的真身倚在门框上，指尖缠绕着妇人发丝，“你恨透的弑神血脉，是你娘胎里带的病根。玄机子若不剜魄，你活不过十岁……”

凌烬的石化左臂贯穿九幽虚影，却只触到一片冰凉：“你以为我会信这幻象？”

“幻象？”九幽忽然捏碎药瓶，善魄金光没入妇人体内。榻上人猛地睁眼，瞳孔化作赤金色——与凌烬的焚心印如出一辙！

妇人抬手抚上凌烬脸颊，指尖燃起焚心金焰：“我的儿……为何要逆天？”

凌烬踉跄后退，背后的门扉却化为归墟裂隙。九幽的骨笛抵住他后心：“现在懂了？你生来就是弑神者……而弑神的第一课……”

镜中画面骤变：少年凌烬手握柴刀，刀刃滴落温热的人血——榻上妇人的咽喉被割开，焚心金焰正从伤口溢出！

“得先斩断俗世牵挂。”九幽的吐息如毒蛇信子，“那一刀……可是你亲手砍的。”

白璃的龙吟自血海深处炸响。凌烬的石化左臂突然暴涨，生生撕碎镜中幻象。九幽的真身被逼出虚空，掌心托着一枚幽蓝鳞片——那是白璃化龙时剥落的逆鳞！

“还你！”凌烬的焚心印裂至肚脐，黑血凝成锁链缠住九幽脚踝。

骨笛应声碎裂，幽冥珠自九幽心口浮出。珠内封印的却不是魂魄，而是半截烛龙角——沧溟祭司的遗物！

“你以为我在图谋山河印？”九幽任由锁链绞碎身躯，嘴角笑意癫狂，“我要的……是重写初代天帝的手札！”

血海退潮，露出海底的玄武碑。碑文被篡改，初代天帝的遗言已成血书：“……新天道当以恶魄为基……”

九幽的残魂附在碑上，指尖勾勒契约符文：“与我联手弑尽八荒神族，我许你重写白璃的命格……”

凌烬的掌心贴上血书，焚心金焰灼烧碑文：“再加一条。”

“哦？”

“我要玄机子的魂……永镇归墟。”

契约成立的刹那，烬天剑自血海旋涡中升起。剑身缠绕着白璃的龙魂，金鳞却已染上幽冥纹。她挣扎着撞向剑脊：“凌烬！他在碑文下了蛊……”

九幽的真身彻底消散，余音在血海回荡：“好好享受这份礼物……新天道的第一位殉道者。”

凌烬握住剑柄的瞬间，碑文血书爬满右臂——那是比石化更毒的诅咒，亦是弑神的权柄。

幽冥血海归于死寂时，东海之滨的孩童正用剑鞘挖沙。鞘内突然渗出黑血，童谣在沙滩上自行显现：“……弑天者死，弑天者生……”

万里之外，水晶棺中的少女天道睁开竖瞳。她脖颈的焚心印与凌烬共鸣，指尖轻抚棺内刻字——那正是九幽的真名。

玄武碑的裂纹中渗出靛蓝色黏液，凌烬右臂的契约咒文如活物般蠕动。白璃的龙魂在烬天剑中尖啸，剑身幽冥纹路竟与碑文血书共鸣，幻化出沧溟祭司的虚影——那虚影的脊骨处嵌着枚鲛珠，正是南海鲛人太子的左眼！

\"契约已成……\"沧溟的虚影抚过碑文篡改处，\"该收利息了。\"

凌烬的焚心印突然炸开血洞，黑血凝成三百枚骨钉射向虚空。南海残存的归墟裂隙应声扩张，裂隙深处浮起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的不是少女天道，而是玄机子冰封的尸身！

\"师尊……\"凌烬的指尖抚过冰棺，棺盖突然炸裂。玄机子的右眼睁开，瞳孔中流转着九幽的紫芒：\"好徒儿……你竟真签了弑神契……\"

白璃的龙魂冲破剑身束缚，新生逆鳞却爬满契约咒文。她龙尾扫向冰棺，却被玄机子徒手擒住：\"半蛟终究是半蛟……化龙诀的漏洞，沧溟没告诉你？\"

海底突然升起三百根青铜柱，柱面浮雕重现凌家村惨案——妇人的尸骸被钉在中央柱顶，心口插着凌烬的柴刀。刀身浮现的幽冥纹，竟与凌烬右臂的契约咒文同源！

\"九幽篡改的不是碑文……\"白璃的龙爪刺入青铜柱，\"是因果线！\"

玄机子的左臂突然石化，与凌烬如出一辙。他捏碎自己的焚心印，黑血凝成骨笛：\"你以为弑神契的代价只是魂魄？不……是让你成为下一个我！\"

笛声撕裂空间，归墟裂隙中爬出密密麻麻的\"凌烬\"。这些复制体脖颈皆刻着契约咒文，手中烬天剑缠绕着白璃不同时期的龙魂——从淬龙池中剜鳞的幼蛟，到蓬莱仙岛焚魂的真龙！

\"杀了他……\"玄机子指向凌烬，\"你们就能取代本体……\"

白璃的逆鳞突然离体，在复制体间织成雷网。凌烬趁机跃向中央青铜柱，石化左臂插入妇人心口——掏出的不是心脏，而是枚跳动的鲛珠！

\"原来如此……\"他捏碎鲛珠，南海鲛人的悲鸣响彻云霄，\"九幽用我娘的遗体……养了三百年的蛊！\"

沧溟的虚影在珠光中凝实，龙骨权杖点向白璃：\"现在明白了吗？化龙诀要斩的不是俗缘……是让你亲手弑杀至亲！\"

白璃的龙魂突然暴走，雷光劈碎半数复制体。凌烬的契约咒文爬满脸颊，烬天剑调转刺向自己眉心：\"那就斩个干净！\"

剑尖刺入的刹那，初代天帝的手札真迹自虚空展开。缺失的最后一页浮现血字：\"……弑天者当斩三尸，善魄、恶魄、本我魄……\"

玄机子的尸身突然炸裂，九幽的真身从血雾中踏出。他手中握着半截烛龙角，角尖正滴落白璃的龙血：\"好戏才开场……\"

南海彻底陆沉，归墟之眼在空中显现。凌烬的契约咒文脱离右臂，化作锁链缠住白璃的逆鳞。九幽的骨笛吹出往生诀，青铜柱上的妇人尸骸突然睁眼——她的瞳孔中，沉睡着凌烬被剜出的善魄！

\"娘……\"凌烬的焚心印彻底崩碎，\"对不起……\"

妇人指尖燃起金焰，温柔抚上他脸颊：\"傻孩子……你从来都不是弑神者……\"

金焰吞没契约锁链的刹那，白璃的龙魂冲破桎梏。她的新生逆鳞迸发七彩霞光，竟在归墟之眼中重组成初代天帝的琉璃棺！

\"这才是真正的化龙诀……\"她龙尾卷起凌烬坠入棺中，\"以情魄为引……以弑神契为鞘……\"

棺盖闭合的瞬间，九幽的狂笑戛然而止。南海升起七十二座新坟，每座坟头都插着柄断剑——剑身倒映着不同时空的凌烬与白璃，而最中央的墓碑上，初代天帝的遗言正在消融：

\"弑天者死……情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