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连翘的奇幻经历 第52章 在船上

张老板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过去这一带山路上的驿站都是季惺王爷在管，但自从京城那场暴乱之后，季惺王爷被斩首，没人再出银子，那些驿站就全散了。现在，除了四海旅舍，还有三家在，是由季瑄王爷接着拨给的银子。”

接着，他又委屈道：“我们旅舍原本只是为了赚钱，谁给银子就给谁干活。我们还以为季惺和季瑄两位王爷都是皇上的儿子，行事自然有皇上的旨意，谁知道他们竟然跟皇上不是一条心！”

傅戈闻言，脸色铁青：“给银子也要看是什么活，杀头的活儿你也敢接？”

张老板吓得连连磕头：“杀头的活儿肯定是不敢接的，谁的脑子也没有坏掉。但是，当初，我们也是被胁迫的，不知情，以后，再也不会了。差爷，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只是个普通人，还要留条命养家糊口。”

此外，张老板也交代了季瑄联络点的另外三家驿站地址。

傅戈做了详细记录。

而后，傅戈对张老板说：“还有什么没说的，在路上想清楚，到了京城再交代，一定要做到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毫无保留，争取立功赎罪。”

张老板脸上满是恐惧与不安，连连点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天色渐亮。

吃罢早饭，傅戈要小窦和侍卫看好犯人，自己先去渡口看看情况。

他在码头转了一圈，觉得载人的船不太稳当，因为搭乘的旅客一多，客舱里就容易出岔子。在水上出事，处理起来比较复杂。傅戈想了想，算了，还是走陆路稳当。

当他转过身回去，就见到一辆货船，刚卸完货物，正停在岸边。

船老大在那里骂骂咧咧，两个健壮的船夫嘿呦嘿呦地起锚。

傅戈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然后，递给船老大一瓶酒，问他：“老大，什么事啊，如此生气？”

船老大接过酒，立马喝了一口说：“说好了要拉的，但是，等我们卸完货，商家却说他的货还未备齐，要等几日。我们等不了，因为，那头还有约。只得空船返回，这样耽误时辰，太让人生气了，你说糟心不糟心？”

傅戈说：“那倒真是糟心。”

人言，无事不登三宝殿。

船老大也是经验丰富，眼毒之人，他上下打量着傅戈，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忙道：“小差爷，我们是运输公盐和粮食的货船，不载人。赔了几两银子，也就赔了，这是规矩，犯不着吃官司。”

傅戈陪笑道：“老大，先说你们是不是到榭洲?”

船老大：“是路过。”

傅戈道：“那不结了。反正你也是放空船。我们有八个人，搭你的船，你的运输费就回来了，还不需要搬运货物，多利索。”

船老大有些动心，纠结起来。旁边的两个船夫递来眼色，怂恿他同意。

傅戈继续说服：“你到榭洲抛一下锚，我们上岸，你继续行船。谁知道了又如何?我们押送犯人，有官府文书，不违法。就是有沿江检查的，我会说是为了安全无虞，犯人挤在客舱容易出事。”

说着，傅戈就把折叠的押送文书递给船老大。

船老大打开一看，大字不识一箩，只认识一个红红的方形印记。非常地勉强道：“好吧，等你们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如此，傅戈给了船老大二两银子的酬劳，就包下了一条货船。

傅戈回旅舍，叫小窦和侍卫押着三个犯人来到渡口。

一行人，从六人变成八人，在苍梧镇渡口上了船。

因并无货物装载，船上显得格外宽敞，只是住宿条件颇为简陋，大家不分彼此，只能挤在货舱中安歇。因为可以不费力气，大家也觉得比走山路舒服。

船老大见这些犯人像是有钱人，穿得干干净净，不是污秽腌臜之徒，脸色也就不那么难看了。

上水船走得慢，货船在波峰浪谷里晃晃悠悠，像在溜达，但眼前的山峦还是渐行渐远，变成了淡淡的灰影。

天空又蓝又远，澄清如洗，空气很好。

河面宽阔而平稳，一大块一大块微微凸起的水流自信而强悍地稳稳前移。河水在阳光下反射着强烈的光芒。

不管是傅戈、小窦，以及侍卫，还是三个自认倒霉的犯人，都被这又单纯又和谐的大自然抚慰得神清气爽。

每个人的心境都像是湍急的江河转过了急弯后，忽然就平缓了下来。

一只只水鸟从对岸的芦苇丛不断地轻盈起飞，掠过河面上空，越飞越远，变成一个个小黑点。

小窦掏出那只缴获王庆昌吹气的细长竹管子，朝着水鸟比划着。

船老大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对小窦说道：“小差爷，你若真能打下来那水鸟，我甘愿输给你半两银子。”

傅戈试图劝阻他：“老大，运输费才二两银子，你这一出手就是半两，实在不值当啊！不值当！”

船老大根本不信小窦能打下来，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差爷若是真有这等能耐，不要说半两银子，便是输给他一两银子，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未落，只见噗的一声，竹管微闪，一只水鸟竟直线坠入河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坐在船尾的张老板和王庆昌吓得脖子一缩，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骇。

船老大见状，叉腰而立，大拇指高高竖起，由衷赞叹道：“好眼力，真乃神技也！”

两个船夫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被捆住膀子，但手臂能活动的齐垦究竟年轻，也来一试身手。

他捡起船上的小石子，不断线地抛出去。一只只水鸟，噗噗噗地落入水中，激起一片片水花。

这下，满船的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小窦不甘示弱，他迅速模仿齐垦的动作，捡起石子，手腕一抖，石子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出。一只只水鸟，同样噗噗噗地落入水中。

两个船夫见状，连忙拿起捞鱼的网兜，手忙脚乱地接住不断掉落的水鸟。不一会儿，网兜里便装满了被击中的水鸟。

船老大开怀大笑，连忙对傅戈抱拳行礼：“小差爷，这真是天意啊！老夫在这条河上跑了七、八年船，也从未见过这等奇事。今日得见，实乃老夫之幸。”

言罢，他又对着小窦和齐垦施礼，取下他腰上的布袋，真的掏出银子，满脸笑意地奉上：“老夫说话算数，决不食言。一人半两，来拿着。”

小窦见船老大动真格的，向船老大拱手：“不行、不行，闹着玩的戏言，岂能当真。”

船老大：“我特别欣赏出类拔萃之人。你们让老夫开眼了，在此谢过！”

小窦：“言重了，雕虫小技耳。”

齐垦被绑着，不能施礼，站起来，给船老大鞠一躬：“算不得神技。在家乡没有谁惊讶，山上的猎人差不多都会这一手。”

傅戈也震惊不已，小窦准头好，他早就知道，所以，他拦着船老大不要给那么多银子。但没料到的是，被捆住膀子的齐垦也有这等本事，而且是连发连中。心中暗暗为齐垦叫好，也为他惋惜，这么年轻，做了匪首，此去京城，生死未卜。

船老大：“你们就成全老大做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如何？”

傅戈对二人说：“你们就收了吧，否则，就是对老大不恭敬了。”

小窦和齐垦只得接过银子，连声道谢。

船老大顿时开朗起来，大叫两个船夫：“快去烧饭，快去烧饭，我要和他们大嚼一顿，一醉方休。”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船夫端上来一大盆红烧鱼，一大锅炖鸟肉，几大盘各种蔬菜。还有香喷喷的米饭。霎时间满船飘香。

船老大豪爽地招呼大家，“快来，快来，都快来。都拿起筷子，端起碗来，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十一个人，船夫，侍卫，犯人，不论身份，在一起吃得其乐融融，聊得开开心心。

傅戈他们押犯人都不能饮酒。船老大就和两个船夫、王庆昌、张老板、齐垦喝起来。喝了酒，自然话就多。

船老大问：“小差爷，你如何练得如此火眼金睛？”

小窦倒是不谦虚：“生来就会。”

船老大转头对着傅戈说：“小差爷，我可以问问这位吗？”

傅戈知道他是要问齐垦，道：“你就是要问他这本事是如何练成的，对吧？”

船老大笑呵呵地讲：“对、对、对，简直神了。老夫要退回去十年，一定不跑船，就去拜他为师了。不过，我现在不跑船的时候，也可以去拜他为师啊。只不过，不知道这位小爷肯不肯收我这个徒弟？”

其实，船老大是在船上讨生活，日晒雨淋的，显得面相苍老，其实才二十七、八岁，跟四海旅舍的张老板年纪差不多。

只不过在古代云霄国，人不需要像现代那样，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再读个研究生两年，出来做事已经都二十四、五岁了。

云霄国皆是十三、四岁就出来做事。因此，船老大称自己老夫，也说得过去。

傅戈对齐垦道：“你说呀，老大都要拜你为师了，你还沉默不语。”

齐垦叹息道：“投掷，也是天赋。我没法教别人。何况我这个样子，明天是否还在人世都不知道。怎么有心做人师傅。”

船老大也叹息：“可惜了！可惜了！不过，小爷要有信心。只要咱们有缘，就还会相见的。”

齐垦大约十七、八岁，终究还是难掩年轻气盛的本性。接着道：“想当年，我也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何等威风。可现如今，却虎落平阳，英雄气短，令人唏嘘。”

小窦见船老大一个劲儿地吹捧齐垦，心中不悦，就挑衅道：“怎么，不服？”

小窦跟欧阳慈都尉关系比较好，欧阳慈在黑狮山碰上了匪首齐垦这号硬茬，久攻不下，让大队人马损伤惨重。所以，此时，小窦恨恨地数落齐垦：“你算什么英雄？你盘踞在黑狮山齐氏庄园，双手沾满了我们多少将士的血迹。我看你是死不认罪。”

齐垦灰着一张脸道：“为什么不认？你说什么我都认！要不是遇上古副将，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再说了，我这边照样死了人，而且不计其数。”

小窦走过去，扇了齐垦几巴掌，“你跟着恶霸齐老四混，你还有理了。”

齐垦硬挺着，无奈道：“我跟齐老四没有关系。是你们先打我的，我没有招惹你们。打到我家门口，我怎么着也要抵抗一阵吧。成王败寇，没有啥不服的，命该如此。我注定有此一劫，难以逃脱。”

傅戈倒是很冷静，道：“小窦你先别打，让齐垦说来听听。”

原来，齐垦舅舅在南兆**中任职，看他有天赋，很小就让他去了南兆军效力。他爹临终前才将他召回。按照家族旨意，遵从远房叔父齐老四之命，继承了他爹黑狮山齐氏庄园的匪首的头衔。

齐垦的爹是鹰嘴岩恶霸匪首齐老四的远房哥，齐垦跟齐桃花是远房兄妹。因此，齐老四死后，二皇子季瑄又联系上了齐垦，要他效命。

原来是这么个关系，让齐垦上了季瑄的贼船，傅戈心中有数了。

……

船行二日，昼行夜伏，终于抵达了榭洲。

榭洲码头，是货运码头。

作为商贸往来的重要枢纽，唯有货船的起落与潺潺江水交织成的哗哗声，不像客运码头那样人声鼎沸，来来往往。显得寥落与安静。

傅戈站在船头，一眼便捕捉到了身着便装的府尹陆泊嵩。

陆泊嵩静静地伫立于江岸，背影挺拔，似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傅戈没想到府尹会亲自来接，有些感动。

随着货船缓缓靠岸，一行人依次下船。

船老大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他说：“小差爷，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碰到。如果碰到，就坐我的船，分文不取，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傅戈也开起了玩笑：“那是当然，不坐白不坐。”

下了船，傅戈回头跟船老大挥挥手道别：“再见啦！”

船老大也挥了挥手。大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