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生碑 第3章 凶兽衔月

子时刚过，月光渐渐染上一层血色，像是被无形的凶煞之气浸透，整个村落笼罩在诡异的暗红之中，连平日里最聒噪的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风吹过麦田时发出的沙沙声响，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在暗处低语。方衍跪坐在神像基座前，指尖轻轻抚过五色石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脉之气如活物般顺着他的经络游走，在体内凝聚成一条青蛇虚影，这异样的感觉让他眉头紧锁，自从二十年前那场山洪之后，这片土地就再未如此躁动不安过。西坡麦田方向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那声音不似寻常的犬吠，反倒像是某种生物在垂死挣扎时发出的凄厉哀嚎，紧接着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三趾兽印清晰地烙在霜冻的田垄上，每一道爪痕都深达寸许，边缘处还残留着腐臭的黑水，这些黑水正沿着麦茬缓缓流动，所过之处连泥土都变得焦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黎明前辛苦布下的结界。

\"东南巽位！\"方衍低喝一声，目光如电般扫向麦田方向，他抓起半块残砖猛地掷出，砖块在空中炸裂开来，土灵之气从碎片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结成一张流转着青光的八卦阵图，试图封住地脉的异动。然而就在阵法即将成型的刹那，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座矗立了不知多少年的神像右臂轰然坠落，石化的手掌在触地瞬间便化作齑粉，扬起的尘雾中，方衍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分明看见地脉深处纠缠着无数赤红脉络，那些脉络如同活物般蠕动，正贪婪地吞噬着整条山系的地气，这景象让他想起了王瘸子曾经说过的那个传说。\"二十年前山洪过后，老井里就总有铁链晃荡的声......\"王瘸子哆嗦着捧来酒坛，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恐惧，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东南方的山涧突然传来利爪磨石的锐响，那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惊得满林寒鸦扑棱棱地飞起，在血月下投下不祥的阴影。

当月光彻底被血色浸染时，方衍怀中的五色石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清脆如编钟般的鸣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音波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他猛地抬头望向山涧方向，只见那里腾起一片诡异的灰雾，雾气翻滚间，一对猩红的竖瞳缓缓睁开，冰冷地注视着这个沉睡的村落，那目光中蕴含的恶意让方衍浑身汗毛倒竖。\"赤纹狰兽！\"他心中警铃大作，指尖飞快掐诀，地脉之气在掌心凝聚成漩涡，周围的碎石纷纷浮空而起，在他周身结成一张流转着青光的八卦阵图。然而那灰雾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瞬息间就已逼近村口的晒谷场，所过之处，厚重的石碾表面竟如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融，留下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洞，这恐怖的腐蚀力让方衍倒吸一口凉气。

\"兑位坤向！\"一声清叱突然从西墙缺口处传来，苏蝉的身影在跃动的狐火映照下若隐若现，她纤细的指尖夹着一张燃烧的符纸，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显然刚才那番施法已经消耗了她不少气力。方衍还未来得及回应，狰兽已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扑向少女所在的位置，锋利的爪子撕裂空气，带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方衍当机立断，借地气一跃而起，碎石在他掌中迅速重组，凝成女娲补天的残影朝狰兽狠狠砸去。然而这些蕴含着地脉之力的石块在触及妖兽皮毛的瞬间，竟如脆弱的冰晶般纷纷崩解，化作齑粉飘散在夜风中。狰兽额间那只诡异的竖瞳缓缓转动，灰雾再度从瞳孔中喷涌而出，如毒蛇般直逼方衍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苏蝉猛地跌入晒谷场的香灰堆中，她咬破指尖在掌心快速画出一道血符，原本微弱的狐火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炽热的火墙将灰雾阻隔在外。狰兽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动作出现了短暂的迟滞，方衍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最后一块蕴含着石灵之力的碎片奋力掷出，碎片如利箭般精准地刺入狰兽左眼！\"吼——！\"狰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暗红的血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滴落在晒谷场的青砖上，竟灼烧出\"归墟\"二字的焦痕，那字迹古朴诡异，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的诅咒。受伤的狰兽踉跄着跪倒在地，周身赤纹忽明忽暗，最终在一阵不甘的嘶吼中轰然倒地，庞大的尸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缩变形，最终化为一枚巴掌大小的赤铜佩饰，隐约还能听见兽魂在铜锈中发出的低沉咆哮。

方衍喘息着落回地面，转身扶起瘫软在地的苏蝉，这才注意到她破碎的衣袖下，那个形如昆仑云纹的胎记正泛着微弱的金芒，这奇异的现象让他心头一震。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头顶桃树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充满讥讽的冷笑：\"玄女大人竟沦落成这般模样？\"九尾虚影优雅地盘踞在枝头，狐瞳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苏蝉闻言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纤瘦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仿佛这句话戳中了她某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狐火毫无征兆地燃起，转瞬间就吞噬了整根梁柱，在跃动的烈焰中，九尾虚影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低语在夜风中回荡：\"锁龙井要醒了，你们......逃不掉的。\"方衍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赤铜狰佩，能清晰地感受到兽魂仍在铜锈中不甘地挣扎，而更令他不安的是，五色石裂纹深处，一缕青光正悄然渗入玉佩之中，仿佛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无声地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