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生碑 第13章 雷劫惊变

子时三刻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电母的雷镜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将整片山涧照得青白交错，山风裹着焦土味卷过神像基座，五色石表面的裂纹在雷光中忽明忽暗，像无数只细小的眼睛眨动着，每一道裂痕深处都涌动着粘稠的黑雾，仿佛有活物在其中游走。苏蝉咬破的指尖悬在方衍后背半寸处，血珠凝成的避雷符泛着冰晶般的光泽，却在即将落笔时被骤然加剧的雷声震散，她腕间昆仑云纹胎记突然发烫，在苍白的皮肤上灼出焦痕——这是天劫将至的征兆，却比卦象预示的早了整整三刻，连带着山涧西坡的麦田里突然翻涌出腥臭的黑水，那些被腐蚀的麦茬扭曲成手指状，正疯狂抓挠黎明前布下的结界。方衍的瞳孔在雷光中收缩成竖线，地脉感知如蛛网般铺开，指尖触到岩石缝隙里渗出的黑水竟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他猛然拽过苏蝉旋身滚向神像残骸，“坎位兑向，地火归元！”暴喝声未落，第一道紫色雷蟒已撕开云层，电弧擦过基座的瞬间，五色石表面腾起青烟，裂纹中迸发的灵气竟被雷火吞噬殆尽，碎石崩溅间，两人对视的眼底都映出惊骇——寻常雷劫绝无这般凶煞之气，那雷光里分明裹着星宿移位的混沌气机，连山涧西侧布下的八卦阵旗都在雷威下自燃成灰，焦黑的旗杆上浮现出与巫觋胸口相同的熵之图腾，仿佛某种古老诅咒在雷火中复苏。

第二道雷霆化作三头雷蟒俯冲而下，蛇信吞吐间带起硫磺气息，所过之处的柏树瞬间碳化成漆黑的骨架，树皮剥落后露出内里暗红的经络，竟如活物般抽搐着喷出毒液。苏蝉甩袖抛出冰魄镜，镜面折射的月光与雷蟒相撞，爆开的电浆将方圆十丈草木尽数碳化，焦土中腾起的青烟扭曲成挣扎的人形，那些虚影的咽喉处都烙着锁龙井青铜链的纹路，方衍怀中的五色石突然浮空震颤，石面裂纹竟在空中投射出残破的补天阵图，阵眼处缺失的靛色光斑正对应苏蝉腰间的蟠龙佩，玉佩表面的昆仑云纹在雷光中流转如活物，隐约可见女娲采石时坠落的泪珠在其中凝结成冰晶。云层深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雷公锤虚影裹挟着万钧之势砸落，锤面浮雕的二十八宿诡异地扭曲成哭泣的人脸，每张脸孔都在重复着“归墟”二字的口型，“身负混沌孽障，安敢窃居神位！”威严喝问震得山石簌簌滚落，方衍右臂蛇鳞纹路突现，混沌气不受控地喷涌而出，在他头顶凝成漩涡，雷锤与黑雾相撞的刹那，整座山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像基座轰然坍塌，露出下方缠绕腐根的青铜锁链，锁链缝隙里渗出的黑血滴落地面，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孔洞深处传来铁器摩擦的锐响，仿佛有无数利爪正沿着地脉向上攀爬。

苏蝉突然拽着方衍滚进神像残骸的阴影，第三道雷劫化作应龙形态撕裂夜空，龙爪拍碎他们方才站立处的岩层，飞溅的碎石在雷火中熔成赤红岩浆，将两人藏身的断壁映得如同炼狱，炙热的气浪灼得苏蝉后颈发丝卷曲，她盯着应龙额间若隐若现的帝星纹路，破碎衣袖下的蟠龙佩突然共鸣震颤，玉佩表面的云纹竟与雷劫产生微妙共振，五色石投射的补天阵图骤然完整，残缺处迸发的青光与玉佩相连，当青色龙影从玉佩中腾空迎击雷劫时，方衍突然瞥见云层裂缝中的骇人景象——本该璀璨的紫微帝星表面布满脓疮般的肉瘤，玉帝虚影端坐其中，龙袍下伸出无数血管连接着星体表面的混沌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连着具仙神尸骸，那些腐烂的金甲在虚空中漂浮，手中的法器仍在机械地释放着残破的仙术，而星体核心处蜷缩着半截盘古脊柱，表面缠绕的锁链正被混沌黑雾腐蚀得滋滋作响。

两龙相撞的强光中，方衍的耳膜被震出血丝，他抓住苏蝉手腕借地脉跃上断崖，却在雷火余波中看见少女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发梢凝结的冰晶坠入深渊，在触及岩浆的瞬间爆开成毒雾，那些紫色雾气竟在空中凝成缩小版的锁龙井虚影，“你的寿元...”话未说完就被雷声中夹杂的传音打断，那声音裹着深海回响般的粘稠感：“交出地书，本座可保玄女元神入轮回...”方衍突然将五色石按进胸膛，金血顺着石纹渗入地脉，群山震颤间，他拽着苏蝉在雷雨中画出血符，每一笔都引发地火喷涌，焦土裂开蛛网状缝隙，蛰伏的地肺毒火化作赤蛇缠绕符咒，竟在两人周身结成逆反先天的混沌阵图，雷霆劈中符咒的刹那，他们神识被强行拉入雷云深处，紫微帝星的本相令苏蝉窒息——肉瘤表面浮现出西王母冷眼旁观的脸，玉帝虚影的龙袍下摆爬满青铜色的菌丝，而那些连接触须的仙神尸骸突然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眶里流淌出粘稠的黑液，方衍的五色石突然射出青光，击碎幻象的瞬间，他们听见星体深处传来西王母的惨叫，以及锁链拖拽盘古脊柱的刺耳摩擦，那声音里夹杂着古老的低语：“汝等所见不过冰山一角...真正的混沌早在开天时便寄生在盘古骨髓...”

雷云散尽时，锁龙井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嘶吼，方衍抹去眼角血痕，看见井口升起百米高的混沌光柱，十二节盘古脊柱化石正挣脱玄铁锁链，每节脊椎表面的古老铭文都在渗血——那些用女娲血书写的镇魔咒，此刻正被混沌黑雾腐蚀成焦炭，地脉灵气突然逆流，五色石在方衍怀中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裂纹中溢出的青光正被脊柱末端的骨爪疯狂吞噬，苏蝉的白发在狂风中乱舞，冰魄镜映出骇人画面：脊柱末端连接的并非尾椎，而是半截缠绕黑雾的巨型骨爪，爪尖刺破岩层的瞬间，方圆百里的地脉突然塌陷，村民的惊叫与犬吠被混沌柱的轰鸣吞没，方衍脚下岩层突然开裂，腐臭的黑水裹着青铜锁链残片喷涌而出，那些锁环上残留的朱砂符咒闪烁着垂死挣扎的红光，远处山涧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共工残魂的狂笑穿透雨幕：“三千年了！禹王老儿的封印不过如此！”方衍正要催动地书残页，却发现右臂蛇鳞已蔓延至肩胛，皮肤下凸起的血管泛着幽蓝光泽，指尖触及的岩石竟在混沌气侵蚀下软化成泥，苏蝉突然将冰凉的掌心贴在他后颈，昆仑云纹与混沌气息碰撞出刺目火花，少女指尖凝结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汽化，“明日日出前...”苏蝉话未说完就咳出黑血，血珠在焦土上凝成残缺的归墟海图，“必须找到旋龟脱落的...”突如其来的地震将她未尽之言吞没，锁龙井中喷出的混沌柱骤然膨胀，将整片夜空染成污浊的墨色，方衍在剧烈摇晃中抓住神像残骸，看见井底的盘古脊柱正在重组，骨节表面的混沌纹路与五色石裂纹完美契合，而雷劫过境的云层裂开缝隙，一缕月光恰好照在苏蝉惨白的脸上——她耳后新生的鳞片正泛着与混沌柱完全相同的光泽，而方衍怀中的五色石核心，不知何时嵌入了半片暗红如血的旋龟鳞，那鳞片边缘的锯齿状纹路，正与归墟海图缺失的东北角严丝合缝，鳞片内侧隐约浮现的星图，赫然是三百年前尚未被篡改的紫微垣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