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生碑 第17章 玄女劫影

战船在漆黑的海面上起伏，腐朽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在这片被遗忘的海域中分崩离析。苏蝉的指尖轻轻划过青铜镜斑驳的表面，那镜面锈迹斑驳，却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泛起一层诡异的微光，光芒中透着暗红色泽，像是干涸的血迹被岁月风干后残留的痕迹。这面镜子并非寻常法器，而是巫族祭祀时用来窥探天机的神器，不知为何会流落在这艘废弃的战船上，更不知为何会对她的触碰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血色月光骤然铺满视野，她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陌生的记忆碎片——那是涿鹿战场的残影，尸横遍野的大地上，九天玄女银甲染血，从云端坠落，胸口被一道暗红漩涡贯穿，那漩涡翻涌的黑雾与锁龙井下喷涌的混沌气息如出一辙，仿佛同根同源。画面骤然转换，云端之上，西王母冷眼旁观，唇角微扬，眼底尽是讥讽，那神情不像是看着陨落的神将，倒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策划的戏剧。方衍察觉到异样，猛地挥袖扫开铜镜，只听\"咔嚓\"一声，镜面应声碎裂，但那些碎片却在落地前诡异地悬浮，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重新拼合，最终化作半枚蟠龙符，稳稳落在苏蝉掌心，符上纹路与她额间的昆仑云纹竟有七分相似。方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苏蝉尚未回答，神像底座的五色石突然剧烈震颤，青光迸发，在两人面前投射出一幅骇人画面——玄女陨落之处的地缝蜿蜒千里，竟与太行山地脉完全重合！那地脉的走向，那灵气的流转，无一不在昭示着一个可怕的真相。方衍瞳孔骤缩，地脉是天地灵气的根基，若玄女之死与地脉相连，那锁龙井下喷涌的混沌黑雾，或许本就与她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她当年陨落时留下的创伤。苏蝉猛地呕出一口黑血，那血珠坠地，竟在甲板上凝成一张残缺的海图，线条扭曲如蛇，最终指向盘古脊柱所在的矿洞，那里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共工残识的笑声在桅杆间回荡：\"小玄女，可还记得你亲手凿碎不周山？\"那声音阴冷刺骨，不像是从外界传来，倒像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五色石青光暴涨，将整艘战船照得通明，方衍猛然抬头，只见苏蝉前世的虚影手持石凿，正在不周山断裂处奋力开凿，那凿尖滴落的并非山石碎屑，而是凝固的混沌黑血！方衍声音沙哑：\"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了锁龙井下镇压的从来不是共工，而是某种更为古老、更为可怕的存在，共工不过是后来者，是封印的一部分，而非被封印的对象。苏蝉踉跄后退，额间昆仑云纹骤然亮起，金光如火焰般灼烧，她痛苦地捂住额头，破碎的记忆如利剑刺入脑海——涿鹿战场上，应龙的断角插在蚩尤战旗顶端，而她的银甲正被混沌黑雾一寸寸腐蚀，那黑雾如同活物，贪婪地吞噬着她的神力与生机。\"方衍......\"她艰难开口，唇角溢出血丝，\"归墟海眼......才是关键......\"话音未落，战船猛然倾斜，甲板裂开一道缝隙，黑雾如活物般缠绕而上，那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方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五色石青光化作屏障，将黑雾暂时逼退，但那屏障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远处，黑袍巫觋的骨笛声幽幽传来，锁龙井方向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方衍低头，发现苏蝉破碎的衣袖下，昆仑云纹胎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仿佛某种封印正在瓦解，那纹路如同活物，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游走，每延伸一寸，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必须去归墟。\"他咬牙，将五色石按在她掌心，石头的温度烫得惊人，\"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不能停下。\"苏蝉抬眸，眼底金光未散，却浮出一丝决然：\"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得如同誓言。远处山峦的阴影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悄然睁开，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时机的到来。贪狼星在夜空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北斗七星的方位正在悄然改变，天象的异变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锁龙井下的盘古脊柱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某种召唤，而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缓缓渗出黑色的液体，如同大地在流血。

苏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枚蟠龙符，符上的纹路竟开始与她的皮肤融合，金色的光芒从接触点扩散，在她的手臂上形成新的纹路。方衍注意到她的异样，正要开口，整艘战船突然剧烈震动，海水翻涌，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下伸出，抓住船体，试图将整艘船拖入深渊。那些手臂上布满青黑色的血管，指尖锋利如刀，在木板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方衍拔出长剑，剑锋划过，那些手臂应声而断，但断裂处没有流血，反而喷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传来凄厉的尖啸。苏蝉突然站直身体，眼中的金光大盛，她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符咒，符咒成型瞬间，整片海域突然冻结，那些苍白的手臂被冰封在厚厚的冰层中，再也无法动弹。但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这些是......\"方衍盯着冰层下的手臂，眉头紧锁。\"被混沌侵蚀的亡魂。\"苏蝉的声音虚弱，\"他们被困在归墟与现世的夹缝中，永远无法解脱。\"方衍握紧拳头，指节发白：\"锁龙井下的东西正在苏醒，它在召唤这些亡魂。\"苏蝉点头，突然身体一晃，差点摔倒，方衍及时扶住她，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上开始浮现细小的冰晶。\"你的力量......\"方衍声音中带着担忧。\"在流失。\"苏蝉苦笑，\"每使用一次昆仑的力量，封印就弱一分。\"她抬起手臂，那些新形成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膀，纹路中隐约可见细小的黑色丝线在游走。方衍心中一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混沌正在侵蚀她的身体。

突然，远处的海面上升起一道巨大的水柱，水柱中隐约可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在游动。那黑影所过之处，海水变得漆黑如墨，天空中的星辰一颗接一颗地熄灭。\"它来了......\"苏蝉的声音颤抖，\"归墟的守卫者。\"方衍握紧长剑，剑身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那是他在五色石中获得的力量。黑影越来越近，海面开始沸腾，无数气泡翻滚，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当黑影终于破水而出时，方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那是一条巨大的黑龙，但它的身体由黑雾构成，眼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龙角上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另一端消失在深海中。\"凡人，离开这里。\"黑龙的声音如同雷鸣，震得整艘战船剧烈摇晃，\"归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方衍挡在苏蝉面前：\"我们必须进入归墟。\"黑龙发出低沉的笑声：\"为了什么？拯救这个即将被混沌吞噬的世界？还是为了解开她身上的诅咒？\"它的目光落在苏蝉身上，幽蓝的火焰跳动了一下，\"九天玄女的转世，真是讽刺，当年亲手封印混沌的人，如今却要亲手解开封印。\"苏蝉推开方衍，艰难地站直身体：\"你知道真相？\"黑龙盘旋在他们上空：\"真相？真相就是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它的计划之中。从涿鹿之战开始，从玄女陨落开始，从共工撞断不周山开始，一切都在按照它的剧本进行。\"方衍感到一阵寒意：\"它？\"黑龙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俯冲下来，龙爪直取苏蝉。方衍挥剑格挡，剑刃与龙爪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苏蝉趁机再次划出符咒，这次符咒形成一道金色的锁链，缠绕住黑龙的身体。黑龙发出痛苦的咆哮，身体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海风中。但它的声音仍在回荡：\"你们逃不掉的......归墟之门已经打开......\"

海面恢复了平静，但天空中的星辰依旧黯淡。方衍扶着苏蝉坐下，发现她的情况更加糟糕，那些黑色丝线已经蔓延到她的颈部，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方衍沉声道，他看向远处的海平线，那里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归墟之门。苏蝉虚弱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瓶中装着金色的液体，她毫不犹豫地喝下，片刻后，她的脸色稍微好转，但眼中的金光却暗淡了许多。\"昆仑的圣水？\"方衍认出了那液体。苏蝉点头：\"能暂时压制混沌的侵蚀，但代价是加速封印的瓦解。\"方衍握紧她的手：\"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苏蝉露出一丝苦笑：\"也许吧，但首先，我们得活着进入归墟。\"她看向远处的漩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方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漩涡周围的海水开始变成血红色，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漩涡中伸出，在空中抓挠，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战船开始自动向漩涡方向移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方衍尝试控制方向，但船舵已经失灵，船帆也无风自动。他们就像被卷入命运洪流中的落叶，无法抗拒，只能随波逐流。苏蝉靠在船舷上，望着越来越近的漩涡，轻声道：\"方衍，如果......如果我被混沌完全侵蚀，你必须杀了我。\"方衍猛地转头：\"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苏蝉摇头：\"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混沌一旦完全占据我的身体，我就会变成它的傀儡，到那时，我会成为比黑龙更可怕的存在。\"方衍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苏蝉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漩涡，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漩涡越来越近，海水开始剧烈翻腾，战船被抛上浪尖又重重落下，仿佛随时都会解体。突然，漩涡中心升起一道巨大的水墙，水墙上浮现出无数画面——涿鹿战场的厮杀、不周山的崩塌、女娲补天的壮举、玄女陨落的瞬间......这些画面快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口漆黑的古井上，井口缠绕着九条巨大的锁链，锁链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锁龙井......\"方衍喃喃道。就在这时，战船突然加速，直直冲向水墙，在接触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然后，他们穿过了水墙，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