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道无疆：龙椅上的千年印记 第77章 前秦越历王：苻生

苻生：前秦的争议帝王

在五胡十六国那段风云激荡、政权更迭如走马灯般的岁月里，前秦政权曾短暂地闪耀光芒，而苻生，作为前秦的第二位国君，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却又充满争议的一笔。他的一生，从幼年的坎坷，到登基后的风云变幻，最终以悲剧收场，其间种种，皆为后世所津津乐道，又不断引发着人们的思考与探究。

坎坷童年，埋下隐患

公元335年，苻生降生于魏郡邺城的前秦苻氏家族，他是前秦开国皇帝苻健与明德皇后的儿子 。然而，命运似乎在他降临之初，就给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苻生自幼便失去了一只眼睛 。在那个重视外貌与体魄的时代，独眼的缺陷让苻生在童年时期饱受欺凌与歧视 。

祖父苻洪对这个孙子也并无多少喜爱之情，甚至常常拿他的残疾来戏弄 。有一次，苻洪故意问侍者：“我听说瞎子一只眼会流泪，是真的吗？”侍者回答说是 。年幼的苻生听后，心中涌起无尽的愤怒与屈辱，他竟拿起佩刀刺向自己的脸，鲜血流淌而下，他冷冷地说：“这难道不是眼泪么？”这一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也让苻洪大为光火，他愤怒地要用鞭子抽打苻生 。苻生却毫不畏惧，倔强地说道：“我连刀刺都不怕，还会怕鞭打吗！”苻洪见状，更加生气，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贬作奴隶 。”苻生却毫不示弱地回应：“难道要像石勒那样吗？”这句话让苻洪感到害怕，他光着脚跑过去捂住苻生的嘴，并对苻健说：“这孩子太残暴了，不如早点除掉他，否则日后必成祸害 。”幸好叔父苻雄劝阻道：“小孩子长大后自然会变好，何必如此呢 。”苻生这才逃过一劫 。

这段充满屈辱与挣扎的童年经历，无疑在苻生的心中埋下了仇恨与暴虐的种子 。他在孤独与歧视中成长，内心的创伤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加深，逐渐形成了他扭曲的性格 。但同时，也正是这些苦难，让苻生变得异常坚强与勇猛 。他努力习武，练就了一身非凡的本领 。长大后的苻生，身形矫健，力大无穷，能徒手与猛兽格斗，奔跑速度甚至超过了马匹 。无论是击刺还是骑射，他的武艺在当时都堪称一绝 。

意外立储，登上皇位

公元351年，苻健自称天王、大单于，建立前秦政权，苻生被封为淮南公 。两年后，苻健称帝，苻生进爵为淮南王 。在这期间，苻生的军事才能逐渐崭露头角 。东晋永和十年（354年），东晋名将桓温率军北伐前秦 。这场战争中，苻生单枪匹马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前后斩将夺旗十余次，斩杀东晋名将应诞、刘泓等，令晋军伤亡惨重，成功挫败了桓温的进攻 。苻生的英勇表现，让他在军中威望大增 。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如此突然 。同年，前秦太子苻苌在桓温入关时，不幸中流矢而死，太子之位空缺 。按照常理，苻生作为三子，原本并无机会继承皇位 。强太后偏爱小儿子晋王苻柳，便推荐他为太子 。但苻健却因谶文中有“三羊五眼”的说法，联想到独眼的苻生，竟认为他是天命所归，于是力排众议，册立苻生为太子 。

公元355年，苻健病重，卧床不起 。平昌王苻菁以为苻健已死，便趁机作乱，率兵攻打东宫，企图杀死太子苻生，自立为帝 。此时的苻生正在西宫服侍病重的父亲，侥幸逃过一劫 。苻健得知叛乱后，强撑病体，亲自指挥军队平乱 。叛军看到苻健还活着，顿时军心大乱，纷纷扔下兵器溃逃，苻菁很快被逮捕并处死 。

经此一乱，苻健病情加剧 。临终前，他诏命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纯、吏部尚书辛牢为顾命大臣，辅佐苻生 。同时，他又私下对苻生叮嘱道：“六夷酋帅及掌权的大臣，如果有不遵从你的命令，那就慢慢除去他们 。”这道遗命，看似是为了巩固苻生的统治，却也为日后的血腥杀戮埋下了祸根 。

不久后，苻健病逝，苻生即位为前秦第二位国君，改元寿光 。这位在坎坷中成长起来的新帝，终于站在了权力的巅峰，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风暴 。

血腥统治，内外交困

苻生即位之初，便展现出了与常人不同的行事风格 。群臣上奏，认为新帝继位不跨年就改年号，不合礼法 。苻生勃然大怒，立刻追查是谁带头上奏，得知是右仆射段纯后，毫不犹豫地将其诛杀 。段纯就这样成为了第一个死于苻生之手的顾命大臣 ，也拉开了苻生血腥统治的序幕 。

同年七月，苻生尊母亲强氏为皇太后，立妃子梁氏为皇后 。随后，他开始大力培植亲信，将自己当太子时期的宠臣赵韶、董荣、赵诲等人迅速提拔 。赵韶被任命为右仆射，董荣为尚书令，赵诲为中护军 。这些人善于阿谀奉承，他们的得势，使得朝廷风气日益败坏 。

仅仅两个月后，中书令王鱼以星象有变进言，认为客星干扰主星，国家将有灾祸，劝谏苻生修养德行 。苻生却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为了消灾避祸，他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 。他先是诛杀了皇后梁氏，随后又下令拘捕太傅毛贵、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未经审问，便将他们全部斩首 。一时间，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大臣们人人自危 。

十一月，辛牢改任尚书令，赵韶升为左仆射，董荣为右仆射，赵诲为司隶校尉 。丞相雷弱儿性情刚烈，他对赵韶、董荣等人扰乱朝政的行为极为不满，时常当面斥责他们 。赵韶、董荣怀恨在心，便向苻生诬陷雷弱儿谋反 。苻生竟然听信了他们的谗言，下令诛杀雷弱儿及其九个儿子、二十二个孙子，并夷灭三族 。雷弱儿曾是羌族酋长，他的死讯传出后，羌族各部皆心生离叛之意，前秦国内的民族矛盾进一步激化 。

司空王堕同样性情刚烈，他十分憎恶董荣等人因谄媚而升官，对董荣视如仇敌 。有人劝他说董荣正得宠显贵，还是客气点为好 。王堕却大骂董荣是鸡狗之辈，这番话传到董荣耳中，董荣对他恨之入骨 。公元356年正月，董荣向苻生进谗言，苻生再次不问青红皂白，下令诛杀王堕 。洛阳刺史杜郁是王堕的外甥，左仆射赵韶也憎恶他，便在苻生面前诬陷杜郁谋反，杜郁也惨遭杀害 。

不久后，苻生在太极殿宴请群臣，让尚书令辛牢做酒监 。酒过三巡，苻生见众人还未喝醉，突然发怒，指责辛牢劝酒不力 。他竟当场弯弓搭箭，一箭射穿了辛牢的脖子 。群臣见状，吓得魂飞魄散，为了保命，纷纷拼命饮酒，直到一个个酩酊大醉，前躺后卧，苻生这才满意地哈哈大笑 。

这一年三月，苻生征发京城附近的百姓修造渭桥 。金紫光禄大夫程肱规劝道，此时修桥妨碍农业生产，不应劳民 。苻生却认为程肱是在违抗他的命令，将其驱出斩首 。四月，长安突然刮起大风，掀掉房瓦，拔倒树木 。宫中惊乱，有人散播贼寇入侵的传言 。苻生得知后，大发雷霆，派人追查造谣者 。抓到造谣者后，他残忍地将其剖腹挖心，以儆效尤 。

左光禄大夫强平是苻生的亲舅舅，他见苻生如此暴虐，实在看不下去，便入宫劝谏苻生要爱护百姓，崇尚德行才能消灾避祸 。苻生不但不听，反而恼怒万分，下令用凿子凿穿强平的头顶 。卫将军广平王苻黄眉、前将军新兴王苻飞、建节将军邓羌等人急忙叩头固谏，请求苻生放过强平 。苻生却毫不留情，催促左右继续行刑，强平最终脑破浆流，死于非命 。苻生的这一行为，不仅寒了大臣们的心，也让他与母亲强太后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 。强太后因弟弟之死，忧郁成疾，不久便绝食而亡 。

在对外关系上，苻生却也并非毫无作为 。公元356年二月，前燕皇帝慕容儁派部将慕舆长卿等率军七千人从轵关进犯前秦，在裴氏堡攻打前秦幽州刺史张哲 。东晋将军刘度等率军四千人，在卢氏攻打前秦的青州刺史王朗 。苻生迅速做出反应，派前将军、新兴王苻飞抵御晋军，又派时任建节将军的邓羌抵御燕军 。苻飞还未到达，刘度就已撤退 。邓羌与慕舆长卿在裴氏堡南部交战，大败燕军，擒获慕舆长卿，并斩杀燕军二千七百多名甲士 。同年，苻生听说前凉国主张祚被杀，年仅七岁的幼子张玄靓继位 。他趁机派征东将军符柳的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前凉 。凉州牧张瓘刚辅佐政事不久，河西之地局势不稳，他担心前秦军队进犯，便劝说幼主张玄靓，派使者向苻生称臣 。自此，前凉对前秦称藩朝贡 。

然而，这些军事上的胜利，并没有改变苻生在国内的残暴形象 。他的滥杀无辜，使得朝廷内外离心离德，大臣们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百姓们也对他怨声载道 。前秦政权，在苻生的统治下，逐渐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困境 。

众叛亲离，悲惨落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苻生的暴虐愈发变本加厉 。他嗜酒如命，常常不分昼夜地饮酒作乐，有时甚至连续几个月不上朝处理政事 。奏章堆积如山，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有时他在醉酒状态下决定政事，左右亲信便趁机为非作歹，奖赏惩罚全凭他们的喜好，毫无标准可言 。他还特别忌讳别人说“残、缺、偏、只、少、无、不具”之类的话，很多人因为不小心犯了忌讳而惨遭杀害 。

有一次，苻生询问左右亲信，外面的人如何评价自己 。有人为了讨好他，夸赞他贤明 。苻生却认为这是谄媚，当场将其诛杀 。又有人实话实说，说他刑罚严厉 。苻生听后，大怒，以诽谤的罪名将其杀害 。在他的统治下，有功劳的旧臣和亲戚几乎都被他杀光，群臣为了保全性命，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

此时，东海王苻坚素有声誉，与羌族首领姚襄原来的参军薛讃、权翼交情匪浅 。薛讃、权翼见苻生猜忌残忍、暴虐无道，朝廷内外早已离心离德，便劝苻坚密谋夺位 。苻坚起初拿不定主意，向吕婆楼咨询此事 。吕婆楼向他推荐了谋臣王猛 。在众人的劝说下，苻坚逐渐坚定了夺位的决心 。

公元357年，天象出现异常，太白犯东井 。太史令康权上奏说：“太白犯东井，这是不祥之兆，预示着臣下将有反叛之事 。”苻生听后，大怒，认为康权是在妖言惑众，下令将他杀死 。不久后，苻生又梦见大鱼吃蒲草，长安城中也传出“东海大鱼化作龙，男的做王女的做公”的童谣 。苻生认为这是太师鱼遵要取代他的征兆，于是下令诛杀鱼遵及其三族 。至此，苻生将八位顾命大臣全部诛杀殆尽 。

同年六月，御史中丞梁平老等人秘劝苻坚图谋大事 。苻坚终于下定决心弑君夺位，但他忌惮苻生的骁勇，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一天夜里，苻生对侍婢说：“清河王苻法、东海王苻坚不可信任，我打算除掉他们兄弟 。”侍婢害怕被牵连，便将这一消息偷偷告诉了苻坚和苻法 。苻法得知后，与梁平老、光禄大夫强汪等人连夜率领数百壮士闯进云龙门 。苻坚则与吕婆楼率领三百军队在宫外擂鼓呐喊 。守卫皇宫的将士们早就对苻生的统治不满，见苻坚等人前来，纷纷扔下武器归附 。

苻坚的军队顺利攻进皇宫，此时的苻生还在沉醉昏睡 。众人轻而易举地将他囚禁起来，废黜他为越王 。苻坚随后继任为前秦第三位国君 。不久后，苻生被苻坚派人杀害，年仅二十三岁 。他的儿子苻馗被苻坚封为越侯 。苻生死后，被追谥为“厉王” 。

苻生的一生，充满了争议 。历代史书大多将他描述为一个昏君、暴君，他的残暴行径被详细记载 。然而，后世也有一些史家如刘知几、吕思勉等持怀疑态度 。他们认为史书中对苻生昏聩暴虐的描述或许存在夸大其词的成分，很可能是苻坚篡位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故意让史官对苻生进行抹黑丑化 。但无论如何，苻生的故事，都成为了十六国历史中一段无法忽视的传奇，留给后人无尽的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