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兮风垂眼望着汤盅边缘的裂痕,从袖中取出银针插入汤中。
“你什么意思?”楚泱泱捏着鸡腿的手一紧。
“替郡主试毒。”他当真将每道菜都验过,最后端起那碗被推开的汤一饮而尽。
晨光勾勒出脖颈凌厉的线条,喉结如坠入深潭的玉珠骤然滚动。
一滴药汁顺着紧绷的肌理滑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晃动的光斑。
楚泱泱脑中忽而浮现四个大字,“秀色可餐”。
仿佛眼前白嫩的肌肤,比她手中的鸡腿还好吃。
竹筷“当啷”掉在碟边,震得她心头一颤。
她抽回偏离的思绪,说,“洛大人,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借机喝掉我的汤。”
洛兮风眼眸中闪着几丝笑意,“在下再去给郡主盛一碗。”
“不必。”楚泱泱尽量放冷语气,学着他一贯冷冽的气息。
他想要盛汤的手僵在半空,须臾后才放下。
他看着她,问道,“你在生我的气?”
楚泱泱狠狠咬一口手中的鸡肉,“没有,我哪敢生洛大人的气,我嫌我的命太长了吗?”
傻子都能听出她言语中的阴阳怪气。
他伸手在那盘叫花鸡身上又撕了一只鸡腿,放在楚泱泱碗里,“我说过,我会查清洛家的真相,不会冤枉了你楚家。”
楚泱泱一把将碗里的鸡腿扔到描云的碗里,淡淡道,“我楚家本就没有做过的事,何须你查,我就会查清楚。”
洛兮风如鲠在喉,不是生气他误会楚家,那她为何一副他欠了她几千两黄金似的。
说起银子……
难道是他瞒着她开了家医馆,还免诊金义诊,怕他贪墨了丞相府的银子?
思至此,他郑重道,“这家医馆的院子是睦和村免了租银后提供于在下的,每日开支是在下在太医院的俸银,有时贵人娘娘们的赏赐,会用在此处。而大部分草药,都是我与小宁去山上亲自采摘,并未用到丞相府的一分银钱。郡主大可放心。”
楚泱泱越听越不对劲,他为何突然跟她交代医馆的支出来源?
他以为她在生气这?
她脱口而出,声音竟是愈加薄怒,“洛大人,我看上去是这么肤浅的人?”
他看着她,眨了一下眼,“是。”
这次轮到楚泱泱噎住,半饷才挤出几个字,“简直是夏虫不可语冰。”
她囫囵着将手中鸡腿一口吃光,随即将鸡骨头拍在桌上。
她站起身,转头就要离开。
忽而好像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又倏地回头。
洛兮风正仰着头看她。
她看都未看他一眼,一把抄起描云碗中另一只鸡腿,“哼”的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眉头不自觉地挑动一下,洛兮风看着她置气的背影,竟觉得她有些……可爱?
他笑着摇摇头,继续捻起筷子吃饭。
很快吃完饭,洛兮风来到诊堂,他一下就寻得楚泱泱正在忙碌的身影。
诊堂飘着艾草香,楚泱泱正拿着白布条给一老婆子包扎伤口。
老婆子直直盯着楚泱泱瞧,而后又抬头看看远处站着的洛兮风,忽而会心一笑,“洛大夫好福气哦,从哪里来的天仙姑娘,长得如此标致动人,来你这小医馆忙前忙后,可别累着姑娘了。”
一有人开口,其他人便坐不住了。
旁边老汉也忍不住戏谑道,“王婶说得对啊,洛大夫,这要是你的心上人,我们可不敢让她再忙碌了,我们也要帮你一把,是不是?”
在场的伤者闻言,都窸窸窣窣笑开。
楚泱泱垂着头,站起身时,手中捧着的白布条哗啦啦洒了满地。
洛兮风走过来蹲身去捡,后颈在斜照的月光下泛着薄红。
“我自己来。”楚泱泱踩住滚到脚边的布条,抬头笑着看大家,“我不过是洛大夫的朋友,今日碰巧来医馆取药,顺便帮帮忙罢了。”
卖豆腐的刘婆子探头揶揄:“朋友?姑娘可别害羞,老身瞧着洛大夫刚刚在旁边看你的眼神,分明像情郎盯着心上人呢。”
旁边卖水果的李叔也笑道,“可不是,我们都是过来人,洛大夫,你若有心思,可要赶紧好好表现一番,这么美丽又善良的姑娘,多难得,可别给别人掳跑了啊。”
李叔说完,周围人又是七嘴八舌地附和,恨不得洛兮风立刻上前表白,终成眷属,早生贵子。
洛兮风忽然起身,青竹似的影子笼住楚泱泱。
她瞧见他唇角绷成直线,耳尖却红得透光,活像她昨日偷吃的山楂糖。
“诸位误会,她的确不是在下的朋友。”他声音清冷如旧,袖口却擦过她发梢,“她是我的……”
“我们是合作伙伴!”楚泱泱抢过话头。
众人都抬着头看他们,楚泱泱解释道,“这间医馆我也会投入银钱,装修一番,到时候乡亲们来看诊,便会有更好的医治环境和药材。”
洛兮风喉结动了动,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弯月似的影。
他握住她手腕,大掌缓缓下移,与她骤然十指相扣。
他看着一脸惊愕的她,“是在下没有提前跟各位介绍,这是在下的夫人,泱泱。”
满堂寂静,楚泱泱唯独听见自己磨牙的声响。
洛兮风仍是一副冷淡模样,唯有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指。
“洛大人癔症犯了?”她假笑,“需要我替你扎两针?”
“我夫人惯爱说笑。”洛兮风面不改色地握着她的手,笑着看着大家。
“原来是洛夫人,果然是郎才女貌。”王婶笑道,“洛大夫,你平日行善积德,对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从不计较药银,难怪上天垂帘,好人总归有好报啊,让你寻得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
“是啊,洛夫人,不是我们夸赞,洛大夫是我睦和村的大恩人,我女儿就是他救回来的。”
“可不是嘛,我们都很感谢洛大夫。”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在楚泱泱面前说着好话,生怕她不知道洛兮风多好似的。
掌心炙热相触,像火燎一样烫手,楚泱泱想不动声色地抽起手,不料被他攥得更紧。
她蹙着眉,瞪着他,没想到他竟展颜一笑,月光描摹着他唇角上扬的弧度,似春风破开冰湖,俊逸得令人挪不开眼。
他居然众目睽睽之下……色诱她。
一时之间,她竟忘了反应。
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