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争呜 第41章 永夜迷障

雾起荒原

子时三刻，沈砚秋的瞳孔突然收缩。

他怀中的傀儡“小诡”正在剧烈震颤，木质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异响，胸腔里藏着的《暗影咒文解析》渗出荧光——那是探测到高阶魔法的征兆。萧砚白按住少年肩膀，指尖触到他后颈新生的咒文印记，冰凉的触感竟与三日前在锁龙井底摸到的生魂骨如出一辙。

“雾来了。”洛千瓷的声音从二十米外的断墙传来，暗影刺客的靴尖碾碎发光甲虫，虫壳迸裂时溅出的荧光在她银链耳坠上凝成水珠，“比情报说的早了两个时辰。”

永夜荒原的雾霭如活物般翻涌，先是裹着硫磺味的淡灰色，触及众人衣角瞬间骤然转黑，化作粘稠的“噬光雾”。云栖梧的防毒面具发出警报，仪表盘上的数值疯狂跳动：“氧气含量骤降至17%，雾中含腐蚀性微粒，接触皮肤15秒即会……”

她的话被沈惊鸿的闷哼打断。少年金灵力凝成的铠甲虚影正在被雾气啃噬，袖口露出的皮肤上，三年前被议会烙下的“金”字灵根印记正渗出黑血。萧砚白拽住他手腕，水晶里的星轨突然逆时针旋转，幽蓝光芒所及之处，雾气如冰雪遇火般嘶嘶退散。

“用我的灵力做屏障。”萧砚白的声音混着灵力震颤，他发梢的星芒白愈发明显，“云栖梧，分析雾的成分；洛千瓷，侦察迷障边界；砚秋，维持傀儡的咒文扫描。惊鸿，你和我……”

“当心！”沈惊鸿的火焰箭擦着他耳畔射出，箭尾符文亮起的刹那，雾中浮现出十二具悬浮的骸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插着刻有议会徽章的银针，肋骨间缠绕的锁链上挂着青铜铃铛，铃声混着婴儿啼哭，在耳膜上刮出细密的血痕。

“是‘三阴聚灵阵’的变体。”云栖梧的药剂瓶在掌心碎成齑粉，她看着骸骨排列成的北斗七星阵型，“这些灵骨至少被折磨了十年，每具对应一种负面情绪——恐惧、嫉妒、贪婪……”

“还有背叛。”洛千瓷的影分身出现在阵型中央，传回的画面里，某具骸骨颈间挂着半块影族图腾吊坠，“这是三年前叛逃的影卫队长，他的‘影遁术’曾是议会的心头大患。”

萧砚白的水晶突然发烫，星轨在雾气中展开成全息地图。他看见永夜荒原的真实地貌在水晶里扭曲变形，原本该是平原的位置，竟隆起七座尖顶山脉，每座山顶都有闪烁的红点——那是与锁龙井类似的生魂祭坛。

“迷雾在掩盖地形。”他指向水晶里的北斗七星标记，“惊鸿，你的灵根对应‘天枢’方位；云栖梧，‘天璇’；砚秋的傀儡能感知咒文，负责‘天玑’……”

话未说完，沈砚秋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小诡的木质眼球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咒文罗盘，指针竟指向萧砚白：“主、主人……雾里有东西在说，他才是……”

“砚秋！”沈惊鸿的怒吼混着灵力爆发。金色涟漪扩散至骸骨阵，青铜铃铛纷纷炸裂，却在雾中重组为更庞大的钟乳石状怪物，每根尖刺上都映着众人的倒影——萧砚白的倒影胸口裂开黑洞，沈惊鸿的倒影握着剑刺穿洛千瓷咽喉，云栖梧的倒影正在往药瓶里注入黑血。

“是‘心相镜像’！”洛千瓷的柳叶镖钉入怪物眉心，却见自己的倒影勾起嘴角，“别直视它们，这些都是你心底最恐惧的画面！”

萧砚白握紧水晶，强迫自己看向怪物腹部。那里嵌着块发光的生魂骨，骨面上刻着与他掌心相同的星图，却多了道用指甲划出的血线——那是夜影的“危险”暗号。

“它们在引导我们攻击彼此。”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少年的冷静，“惊鸿，用‘金灵震波’摧毁铃铛的声波频率；云栖梧，往我掌心注射‘清识剂’；洛千瓷，用影分身制造混乱。砚秋，告诉我，小诡最后看到了什么？”

沈砚秋颤抖着指向雾中：“有个穿黑袍的人，他手里的骨杖上挂着夜念姐姐的狼牙项链，项链在流血，血滴进锁龙井里，然后……”

他的话被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雾霭中升起巨大的锁链，每节锁链都刻着议会的生魂咒文，锁链尽头拴着的，竟是整座永夜荒原！萧砚白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地图都标注这里是“不可抵达之地”——因为它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荒原，而是被封印在空中的移动监狱。

“看天上！”云栖梧的尖叫刺破浓雾。本该是夜空的位置，竟漂浮着无数倒扣的金字塔，每座塔尖都垂落着发光的神经束，神经束末端连接着地面的生魂祭坛。更骇人的是，这些金字塔的排列方式，与萧砚白水晶里的星图完全重合。

“这是‘逆熵牢笼’。”洛千瓷的银链突然绷直，这是影族感知死亡的本能反应，“议会用生魂能量维持的巨型结界，里面的一切都在逆向生长——植物退化成单细胞生物，人类退化成猿猴，最后变成供议会汲取灵力的活矿。”

沈惊鸿的剑刃劈开缠来的神经束，却见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体温的数据流，每串数字都在他视网膜上投下熟悉的画面：父亲被剥皮的夜晚，母亲被炼成生魂骨的瞬间，妹妹夜念被拖进修道院的背影。

“他们在读取我们的记忆！”他挥剑的手渗出冷汗，“萧砚白，你的水晶能不能屏蔽这种精神攻击？”

“可以，但需要时间。”萧砚白将水晶按在地面，星轨如蛛网般蔓延，“云栖梧，用你的水灵根激活星轨的‘清凉结界’；砚秋，操控小诡去破坏最近的祭坛；洛千瓷，带我去金字塔的‘天枢’塔，那里应该是……”

他的话被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打断。来者掀开兜帽，露出半张爬满蛛网状裂纹的脸——正是三年前屠杀萧砚白全家的刽子手“蛛影”。而他手中的生魂骨杖上，串着的不再是母亲的头骨，而是洛千瓷的蝶形耳坠。

“星辰之子，别来无恙。”蛛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抬手轻挥，沈惊鸿被钉在神经束上，“你的同伴很美味，尤其是这个影族小妞，她的恐惧气味比血蛛女的还要香甜。”

洛千瓷的影分身同时从八个方向攻来，却在触到蛛影的瞬间化作黑烟。萧砚白这才注意到，对方脚下踩着的，竟是影族的“九幽冥火”阵图，阵图边缘刻着的，正是洛千瓷家族的灭族咒文。

“你是影族叛徒！”洛千瓷的银链发出悲鸣，“当年灭族之夜，是你打开了结界！”

“聪明的小姑娘。”蛛影的裂纹脸裂开诡谲的笑容，“影族的灵脉与永夜荒原共鸣，用你们的血来加固牢笼，再好不过。现在，把星辰之子交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萧砚白握紧水晶，感觉里面的星辰之力正在与蛛影的咒文产生奇妙的共振。他发梢的星芒白突然蔓延至腰间，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出细微的蜂鸣，那是混沌灵犀即将觉醒的征兆。

“想拿人，先过我这关。”他的指尖燃起幽蓝火焰，“惊鸿，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星轨接龙’吗？现在该你出牌了。”

沈惊鸿愣了0.3秒，随即露出了然的微笑。少年金灵力凝成的箭矢在空中划出弧线，与萧砚白的火焰轨迹交织，竟组成了他们儿时发明的秘密信号——一个逆时针旋转的六芒星。

云栖梧突然明白过来，她将整瓶“化铁散”泼向蛛影的骨杖：“砚白！用混沌之力链接他的灵脉！惊鸿的金灵力能当导线！”

火焰与金灵力在雾中相撞的瞬间，萧砚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迸发而出。星轨顺着蛛影的裂纹脸蔓延，在对方瞳孔里映出议会总部的场景：戴着光明十字徽章的大主教正在与暗影议长举杯，他们身后的巨型屏幕上，显示着永夜荒原的实时画面，无数红点在地面蠕动——那是被当成活矿的平民。

“原来如此……”萧砚白的声音里带着冰寒，“教廷和议会从来都是一伙的，而永夜荒原，根本就是个巨型灵力养殖场。”

蛛影的裂纹脸开始崩解，他惊恐地后退：“你怎么可能看到这些？当年我们明明在你灵脉里下了‘遗忘咒’！”

“因为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孩子了。”萧砚白的水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星轨穿透蛛影的胸膛，带出一团黑色核心，“现在，告诉我，夜念被关在哪里？”

核心爆裂的瞬间，黑雾中浮现出金字塔内部的画面。夜念被吊在“天枢”塔的顶端，她颈间的狼牙项链正在滴血，血珠滴在地面的星图上，竟组成了萧砚白的生辰八字。更惊人的是，少女脚下的祭坛中央，放着的正是萧砚白父亲的光明十字徽章。

“他们要在月全食时，用夜念的血唤醒你的混沌灵犀，再用你父亲的徽章封印你的意识，把你变成永远的灵力源。”洛千瓷的声音带着颤音，“这就是议会的‘星辰之子驯化计划’。”

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往金字塔的阶梯。萧砚白捡起蛛影遗落的生魂骨杖，杖头的水晶球里，正循环播放着母亲被折磨的画面。他发梢的星芒白此刻已蔓延至脚踝，每一步都在雾中留下星轨脚印。

“我们走。”他看向同伴，沈惊鸿的金灵力铠甲已重新凝聚，云栖梧的药箱里露出半截“弑神剂”的晶瓶，洛千瓷的银链上多了枚蛛影的裂纹面具，而沈砚秋正用傀儡修复着小诡的关节。

“等一下。”云栖梧突然拽住他，将一枚刻着“归”字的玉简塞进他掌心，“这是用你母亲头发炼制的‘灵脉锚’，如果混沌之力失控……”

“不会有如果。”萧砚白打断她，目光望向雾中若隐若现的金字塔，“这次，我们要逆转星辰的轨迹。”

洛千瓷的耳坠突然发出荧光，那是影族特有的求救信号。她皱眉：“有影族幸存者在‘天权’塔附近，信号很微弱，可能是……”

“可能是夜影。”萧砚白握紧水晶，星轨在掌心组成新的图案，“他说过会在永夜荒原等我们，而现在，是该让议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雾霭突然变得稀薄，露出金字塔群的全貌。七座塔分别对应北斗七星，“天枢”塔最高，顶端的十字架正在滴血，而“摇光”塔最矮，墙面布满婴儿的手印。萧砚白知道，那里就是当年母亲被折磨的地方。

当第一声丧钟从“天枢”塔传来时，月全食的阴影正缓缓覆盖月亮。萧砚白感觉体内的混沌之力在沸腾，水晶、骨杖、十字徽章同时发烫，在他背后交织成六芒星轮，光明与暗影的力量在轮中旋转，竟凝成了一枚完整的星辰。

“记住，”他回头看向同伴，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眼睛，“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永夜迷障的终极陷阱，是让你以为自己还活着。”

洛千瓷的影分身突然显形，传回的画面让众人瞳孔骤缩——在他们身后，来时的路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刻着“永夜迷障·入口”的巨型石碑，而他们的影子，竟没有脚。

沈砚秋的傀儡突然开口，用夜念的声音说：“哥哥，雾里的时间是假的，我们已经在这里困了三年了。”

萧砚白握紧水晶，星轨在视网膜上流淌。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但此刻，同伴们的呼吸声如此真实，心跳如此坚定，他突然明白——无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们都要一起打破这永夜的牢笼。

因为真正的光明，从来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内心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