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临前的空气像浸满墨汁的破布,压得人喘不过气。萧砚白后颈的契约印记突然灼痛如刀割——那是与古神之力跨越千年的共鸣警示。他猛地抬头,只见东南方的夜幕被无数巨鸦撕成碎片,鸦群翼展间拖拽的幽蓝鬼火翻涌如浪,每簇火焰里都凝固着血瞳夫人临终前碎成血蝶的惊恐面容。
“全体散开!结三角防御阵!”他的怒吼被第一声鸦鸣绞成碎片。咒羽破空的尖啸撕裂雨幕,淬着暗影诅咒的箭矢穿透三层魔力屏障,在泥泞中绽开妖异的紫黑色花簇。前排学员的护盾泛起蛛网状裂痕,紧接着如冰晶般崩解,露出他们瞳孔里毒蛇吐信般游走的黑色咒纹。
洛千瓷的暗影图腾在头顶爆成六芒星穹顶时,指尖已渗出黑血。她看见暗鸦骑手们割腕的动作整齐如机械,鲜血在空中凝结成扭曲的古神文——那是影族禁术“亡者之舌”的献祭仪式,用祖先的骸骨磨成粉混入血液,能啃食一切光明系魔法。
“他们在拿先灵的骸骨当咒引!”她的警魂被鸦群轰鸣吞噬。第一波箭雨洞穿穹顶的瞬间,萧砚白已甩出三道破晓之杖残片,金色流光如活物般在雨中游走,将三只俯冲的巨鸦钉在断裂的钟楼石柱上。那些鸦羽竟如黑色蠕虫般蠕动,喙部嵌着的血玉扳指折射出幽光,洛千瓷在强光中看见幻象:无数张与血瞳夫人相似的面孔在鸦羽间沉浮,脖颈处深深的勒痕渗出磷火——那是教廷处决“异端”时的绞刑印记。
“是被做成**咒印的暗鸦祖先!”她的暗影图腾骤然膨胀三倍,将最近的三名学员扫进防护圈,“这些箭羽......是用他们的指骨磨成的!”话未说完,一只巨鸦已突破防线,利爪如钩撕开她的左肩。萧砚白听见布料撕裂声混着骨骼轻响,看见她白衣下渗出的黑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是被咒羽毒腺感染的死亡之兆。
古神之力在他怒意中化作沸腾的金水,掌心凝聚的火球将整片战场照成白昼。巨鸦群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成竖线,他这才惊觉每只鸦的虹膜里都倒映着同一场景:戴着圣辉十字面具的圣骑士们,正将锁链套进啼哭的暗鸦幼童脖颈。
“风系学员制造上升气流!沈惊鸿,切断咒文共鸣链!”他踢开扑来的鸦群,靴底碾碎的咒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通讯器里传来电流刺啦声,沈惊鸿的声音带着呕吐般的颤抖:“时空裂隙......被咒术污染了!院长,他们的咒文墨汁......是用婴儿头骨混着母亲的乳汁磨成的......”
洛千瓷的防护结界出现第七道裂痕时,萧砚白终于看清暗鸦骑手的全貌。他们披着用鸦羽与脐带编织的斗篷,外露的皮肤上布满与血瞳夫人如出一辙的乌鸦刺青,而为首的女骑手摘下面罩,左眼角那颗泪痣竟与血瞳夫人临终前的血泪一模一样——那是影族圣女血脉的**印记。
“你们被教廷当枪使了!”她的怒吼混着暴雨砸在众人耳膜上,“圣辉大教堂的地基下,埋着我们三族七代人的骸骨!”
女骑手的瞳孔突然收缩如针,她看见萧砚白后颈跳动的金色契约纹路——那是千年前古神与守护者直接签订的共生印记,与教廷记载的“恶魔烙印”截然不同。她的巨鸦突然发出幼鸟般的悲鸣,喙部的血玉扳指碎成齑粉,露出内层刻着的细如蚊足的古神文:教廷的圣辉烛火,是用亡者的骨髓油脂点燃的。
咒羽箭在此时穿透女骑手的锁骨。她从巨鸦鞍上跌落的瞬间,萧砚白看清了放箭者——白夜身着浸透雨水的祭司长袍,破晓之杖残片在掌心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他的眼神像极了教廷典籍里描绘的“净化者”,平静中透着对“不洁之物”的本能厌弃。
“圣辉涤荡一切污秽。”他的声音像冰川裂缝里渗出的冰水,“包括被谎言扭曲的血脉。”
萧砚白这才注意到,白夜的圣辉咒印已蔓延至半张脸,咒印缝隙中隐约可见与暗鸦骑手相同的乌鸦刺青——那不是后天纹刻的标记,而是与生俱来的血脉图腾,被圣辉能量灼烧得滋滋冒烟。
洛千瓷的暗影图腾在剧烈震颤中崩解成碎片。她望着女骑手坠落的身影,突然想起血瞳夫人临终前碎镜中闪过的画面:十二具水晶棺里躺着不同年龄段的“萧砚白”,每具尸体胸口都插着刻有圣辉十字的匕首,刀柄纹路与白夜手中的破晓之杖残片完全吻合。
“他们在搞血脉实验!”她的指尖死死抠进萧砚白手腕,血珠滴在他契约纹路上绽开金红双色花,“暗鸦的圣女血脉、影族的暗影天赋、古神的契约之力......教廷想培育出能同时操控光暗的活容器!”
女骑手的巨鸦在此时发出撕裂金属般的哀鸣。它驮着主人的身体撞向白夜,利爪在祭司长袍上犁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萧砚白捕捉到白夜瞳孔里转瞬即逝的痛楚——那不是来自伤口,而是源自记忆深处:摇篮里的男婴脖颈处,同样点缀着与女骑手相同的泪痣。
暴雨突然转作冰粒,砸在铠甲上发出密集的爆响。萧砚白握紧破晓之杖残片,感受着古神之力与暗鸦咒术在丹田剧烈对冲。他抬眼望向遮天蔽日的鸦群,发现它们的飞行动轨迹竟拼成了失传千年的影族星图,中心位置的主星格外明亮,星芒中隐约可见血瞳夫人的虚影,正将一枚血玉扳指按进幼童掌心。
“洛千瓷,”他的声音盖过冰粒撞击声,“用暗影图腾接住所有坠落的骑手,我来斩断咒文锁链!”
她抬头时,看见他掌心的契约纹路如金色岩浆般蔓延至手臂,在皮肤表面凝结成振翅欲飞的鸦羽形状。当萧砚白跃上钟楼顶端时,暗鸦部落的骑手们同时发出倒吸冷气的惊呼——他背后蒸腾的光影与千年前古神降世的壁画分毫不差,而他手中的破晓之杖残片,正指向白夜胸口的圣辉十字徽章。
“你们以为在复仇,”他的怒吼让冰粒在空中停顿,“实则和我一样,都是被教廷困在琥珀里的标本!”
女骑手在昏迷前扯动嘴角。她看见萧砚白的金色鸦羽扫过咒文,那些用祖先骸骨写成的文字竟如遇阳光的霜雪般融化,化作点点荧光飘向她颈间的血玉碎片。碎片裂痕中,终于显露出影族圣女的真容——那是与她容貌相同的少女,正站在虚空裂缝前,将最后一道暗影屏障推入深渊。
白夜的破晓之杖在此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杖头十字架碎成三瓣,露出里面裹着的婴儿头骨碎片,眼窝处还嵌着未完全石化的泪滴——那是尚未足月的胎儿,额头上赫然印着与他相同的圣辉咒印。他踉跄着后退,踩碎了脚边一枚咒羽,露出底下用婴儿脐带血写成的“永劫”二字。
暴雨骤停时,暗鸦部落的骑手们已调转巨鸦方向。最后离开的女骑手朝萧砚白抛下一枚血玉扳指,碎片在他掌心拼成完整的星图,中心位置刻着三个灼烧般的小字:破局者。
洛千瓷按住渗血的肩膀,发现黑血已退成正常的鲜红。她指尖抚过女骑手留下的匕首,刀柄凹槽里竟刻着影族语的“希望”,笔画间填满了干涸的血垢——那是代代相传的泣血铭文。
萧砚白走到她身侧,掌心还沾着温热的鸦血。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厚重的云层裂开道缝隙,漏下的并非圣辉,而是真正的晨光,带着初醒青草的苦香。
“他们会回来的。”洛千瓷望着鸦群消失的方向,声音里混着雨水与血的咸涩,“当他们敢直面族谱里被焚烧的那页时。”
萧砚白握紧星图碎片,感受着古神之力在体内平息如潮退。他知道,这场看似突袭的屠杀,实则是被囚禁千年的真相挣破枷锁的第一声啼哭——而他们,既是聆听者,也是助产士。
废墟中,白夜拾起破晓之杖残片,凝视着自己掌心正在消退的圣辉咒印。雨水冲刷下,咒印下的乌鸦刺青逐渐清晰,而刺青中央,一枚新生的金色契约纹路正如嫩芽般破土而出,与萧砚白的印记遥相呼应。他对着晨光张开手掌,轻声呢喃,话音被风卷成细沙:“或许......圣辉之外,还有另一种光照亮世界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