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争呜 第8章 荒野试练

腐叶在军靴下碎裂的声响惊飞了三只荧光甲虫，它们振翅时划出的幽蓝轨迹，与沈惊鸿掌心跃动的火苗形成诡谲呼应。这是荒野试炼的第七个晨昏，生物钟早已紊乱，唯有掌心的火焰异能像永不熄灭的灯塔，提醒她还活着。

“砚白，把岩晶递给我。”她蹲下身，用匕首挑开一丛变异蕨类。叶片背面布满吸盘状凸起，正渗出半透明的黏液——这是荆棘丛林特有的“捕光者”，专挑异能者的能量波动设伏。少年跪坐在三步外的腐叶堆里，指尖沾着暗褐色的树汁，那是他用土系异能催生陷阱时留下的痕迹。

“师姐，东南方的荆棘密度不对劲。”萧砚白递出菱形岩晶时，指节上的旧疤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沈惊鸿接过晶核的瞬间，触到他掌心异常的温度——比常人低了至少五度，像块被深夜露水浸过的石头。她不动声色地将岩晶按进火焰护盾的阵眼，余光扫过少年耳后新添的泥渍：那里混着几点暗红，不是血迹，倒像是某种鳞片的雏形。

金属罗盘在掌心发烫，指针突然逆时针狂转三圈。沈惊鸿瞳孔骤缩，想起三天前那场与变异巨蟒的恶战。当时她的火焰护盾耗尽最后一丝能量，是萧砚白用土刺将巨蟒钉在百年松树上，树干至今还留着焦黑与土黄交织的伤痕。可现在回想，少年当时的眼神太过冷静，不像初次实战的新人，倒像……早已熟悉怪物的弱点。

“昨晚守夜时，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她刻意放柔声线，拇指却悄悄勾住腰间皮鞭。鞭梢的倒钩上还残留着蟒鳞，此刻在幽暗中泛着诡异的虹彩。萧砚白抬头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只有风穿过荆棘的声音，像有人在哭。”他的声音轻得像蒲公英绒毛，却让沈惊鸿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这哭声她听过，在导师钟教授失踪前的录音里。

右侧灌木丛突然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沈惊鸿旋身甩鞭，皮鞭带起的气流卷飞几片枯叶，却在看清物体时猛地收力。半空中翻滚的不是野兽，而是个沾满黏液的玻璃瓶，瓶中蜷缩着某种半透明生物，尾鳍上的荧光斑点正有规律地明灭。萧砚白突然抓住她手腕，力度大得惊人：“是‘荆之瞳’，黑市卖三千万星币的**探测器。”

他的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像是皮肤下有细小的骨骼在蠕动。沈惊鸿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皮鞭末端的倒钩已勾住瓶口麻绳。黏液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混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薄荷香。这个气味如惊雷劈中记忆——三个月前在第七区废墟，她曾在某个神秘组织的文件上闻到过同样的味道，文件标题是“荆棘女王猎杀计划”。

“砚白，你怎么知道这东西的市价？”她将瓶子举到与视线平齐，荧光斑点突然组成箭头指向西北方。少年耳后的鳞片又长大了些，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光泽：“以前在黑市……帮人打过下手。”他低头整理背包，却有支安瓿瓶从侧袋滑落。沈惊鸿眼疾手快地接住，玻璃瓶上印着陌生的基因序列，液体呈淡绿色，与巨蟒的黏液惊人相似。

萧砚白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踩中尾巴的猫：“那是……治发烧的药。”他伸手来夺，却在袖口滑落的刹那，露出小臂上密布的针孔。那些针孔新旧交叠，最新的几个还渗着血珠，周围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沈惊鸿想起今早替他包扎时，发现他后腰有块掌纹状的胎记——那形状分明与巨蟒腹部的鳞片花纹吻合。

远处传来荆棘断裂的脆响，像某种巨型生物在舒展身躯。沈惊鸿将安瓿瓶塞进战术腰带，指尖触到金属舱门的钥匙——那是昨天在枯井里发现的，钥匙环上刻着个极小的“荆”字。萧砚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淡绿色液体，在腐叶上洇开诡异的图腾。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沈惊鸿扶住他颤抖的肩膀，触到肩胛骨下凸起的骨骼，形状竟与巨蟒的脊椎骨如出一辙。少年抬头看她，瞳孔里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那是只有S级变异者才有的特征：“师姐，你怕不怕变成怪物？”他的声音混着黏液的沙哑，却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释然。

沈惊鸿还未及回答，地面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那些被碾碎的紫色菌菇“蔓言之种”正在重新生长，顶端的孢粉在空气中形成朦胧的人影。她看见七岁的自己牵着钟教授的手，教授另一只手抱着实验报告，背景是燃烧的实验室。而萧砚白的幻象里，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给他注射绿色液体，女人的脸被荆棘藤蔓遮挡，却戴着与沈惊鸿同款的火焰徽章。

“别碰那些孢粉！”萧砚白突然发力将她推开，自己却吸入大量粉色烟雾。他跪倒在地，浑身鳞片急速生长，将校服撕成碎片。沈惊鸿这才看清，他后腰的胎记并非鳞片，而是道狰狞的缝合疤痕，皮肤下隐约可见蠕动的绿色脉络。

“他们说我是失败品……”少年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带着骨骼错位的咔嚓声，“可我听见了你的心跳，和实验体79号完全一致。”这句话如冰锥刺进脊椎，沈惊鸿想起导师失踪前寄来的加密邮件，里面提到过“79号共生计划”。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金属舱门——不知何时，他们竟已走到了空地中央。

舱门把手缠绕着褪色的红丝带，末端系着枚银质徽章。沈惊鸿的呼吸停滞在喉间，那是钟教授从不离身的信物，而红丝带是她十四岁时编给教授女儿小铃铛的生日礼物。小铃铛在五年前的实验室爆炸中失踪，警方认定她已死亡，但此刻，红丝带却崭新得仿佛刚系上不久。

“打开它。”萧砚白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鳞片覆盖的手掌按在舱门上，竟触发了生物识别装置。显示屏亮起，要求输入密码。沈惊鸿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忽然想起小铃铛的生日——0723。数字刚输入完毕，舱门发出蜂鸣，却在即将开启时突然黑屏。

“是陷阱！”萧砚白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射来的麻醉针。沈惊鸿这才惊觉，四周的荆棘墙已收缩成直径十米的圆圈，无数红点在枝叶间闪烁——那是狙击枪的瞄准镜。她挥起皮鞭抽断最近的枪口，却看见枪管上刻着荆棘图腾，与萧砚白后颈的鳞片纹路一模一样。

“他们来了……”少年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人类皮肤，却布满触目惊心的试验编号，“三年前我被注射了蟒族基因，他们说只要找到‘荆棘女王’，就能完成共生实验。可我没想到……”他剧烈咳嗽着，咳出的竟不是血，而是半透明的蛇信。

沈惊鸿终于明白为何每次使用火焰异能时，萧砚白的瞳孔都会不自觉收缩——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她扯下颈间的围巾，露出锁骨下方的爪痕：“你以为这是巨蟒抓的？”火焰在指尖凝结成手术刀形状，“这是五年前实验室爆炸时，我为了救小铃铛被钢筋划的。钟教授临死前把她的基因碎片植入了我体内。”

萧砚白瞪大双眼，金色纹路渐渐退去：“所以……你才是真正的79号实验体？他们一直在找的宿主？”沈惊鸿点头，火焰刀划开舱门的电子锁：“而你，是他们用巨蟒基因培养的容器。但现在，我们要改写剧本。”舱门轰然开启，内部飘出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墙上挂着的实验日志显示，最新的记录日期是三天前。

“看这个。”萧砚白指着玻璃柜里的胚胎，那是个人形生物，腹部缠着与巨蟒相同的花纹，“这是小铃铛，他们用她的基因和蟒族皇室血脉培育新宿主。”沈惊鸿感到一阵眩晕，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靠近萧砚白，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铃兰香——那是小铃铛最喜欢的香水味。

地面突然裂开缝隙，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将两人拖向深处。萧砚白在坠落瞬间抓住她的手，鳞片覆盖的掌心传来坚定的温度：“师姐，记得我教过你的土系冥想吗？用火焰灼烧我的后颈，那里有芯片！”沈惊鸿咬牙将火苗按在他后颈，听见芯片爆炸的滋滋声，同时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那是萧砚白的血，却带着铃兰的清香。

黑暗中传来机械女声：“共生实验启动，倒计时60分钟。”沈惊鸿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实验室中央的手术台上，萧砚白被铁链锁在对面的培养舱里，身上插满管线。他抬起头，瞳孔恢复了清澈的褐色：“他们想让我们融合成新的兽主，就像当年的钟教授和巨蟒女王。”

记忆如潮水翻涌。沈惊鸿终于想起，五年前的实验室爆炸并非意外，而是钟教授为了阻止自己被改造成容器，故意引发的自毁程序。他将小铃铛的基因碎片注入沈惊鸿体内，自己则与巨蟒签订共生契约，成为第一代“荆棘之子”。

“砚白，你知道怎么组织实验吗？”她挣断束缚，火焰顺着管线蔓延，瞬间点燃了整个实验室。萧砚白露出释然的微笑：“用你的火焰烧毁中央控制器，然后……”他剧烈咳嗽着，鳞片再次覆盖全身，“用我的土刺刺穿核心舱，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困死这些怪物。”

沈惊鸿摇头：“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牺牲。”她将火焰凝聚成锁链，缠住萧砚白即将完全兽化的身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击掌吗？你的手那么凉，却握得那么紧。从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实验体，而是我的搭档。”

少年闻言愣住，金色纹路在眼中流转，仿佛在与体内的蟒族基因拔河。当倒计时跳到00:00:00时，他突然露出人类的微笑：“师姐，你看。”他抬起手，掌心竟开出一朵淡紫色的花——那是荒野中最罕见的“共生之花”，只有完全接纳彼此的异能者才能催生。

中央控制器在火焰中爆炸的瞬间，沈惊鸿用最后的力气抱住萧砚白跃向通风管道。身后传来培养舱破裂的巨响，小铃铛的胚胎在火光中化作金色粉末，飘向荆棘丛林的上空。当他们跌落在清晨的露水中时，萧砚白已恢复人形，后颈的鳞片退化成淡青色的胎记，像朵含苞待放的荆棘花。

“我们成功了。”沈惊鸿笑着擦拭他脸上的烟尘，发现自己左眼角的黑色纹路不知何时消失了。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是联邦调查局的搜救队。萧砚白握住她的手，掌心里还沾着五年前的泥土：“师姐，你说以后我们能在城市里开家异能者咖啡馆吗？就用火焰煮咖啡，土系异能者负责种薄荷。”

她抬头看向初升的太阳，荆棘丛林在晨光中舒展枝条，像无数只举起的手臂。那些曾被视为牢笼的藤蔓，此刻正随着微风轻摆，仿佛在为幸存者鼓掌。沈惊鸿握紧少年的手，感受着掌间真实的温度——这不是试炼，而是新生。他们的友谊早已在泥土中扎根，此刻正长出带刺的花，刺破所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