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杀 第77章 行路难

山路难走，马车颠簸，震得人心神难安。

沈玉瓷在山脚看到一户人家，马棚里养着几匹骏马，遂叫停了马车。

房屋里升起袅袅炊烟，应是在准备午饭，沈玉瓷下了马车，踏入了小院。

草棚搭起的房顶，院里圈养着鸡鸭，围在一起啄泥地里的蚯蚓，继而打斗起来，发出咯咯嘎嘎的声音。

房屋是用泥土堆砌而成，黑咕隆咚的厨房里忙碌着一道佝偻的身影。

“老人家，打扰了，我看你院里圈养着骏马，不知卖不卖？”

屋里被浓烟包裹，沈玉瓷眯起了眼，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裹着头巾的老头顶着一张黝黑的脸，蹬蹬蹬地跑了出来，看到一个脸圆白净的女子站在家门口，立刻摆摆手。

“走走走，忙着呢。”

老头手里还拿着个汤勺，转身又蹬蹬蹬地跑回去了。

坐在里面烧火的老婆子发出咳嗽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道响动，那咳嗽声立马断了。

可屋子里烟雾实在大得很，沈玉瓷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好在外面等着。

过来约莫半个时辰，饭菜才做好，黑脸老头抬着饭碗出来吃的时候，和沈玉瓷碰上了。

“老人家，你们家的骏马卖不卖？”

黑脸老头瞅了她一眼，扒拉了一口饭，问道：“从哪来？上哪去？”

即使老头掩饰得极好，沈玉瓷还是看到了他警惕的目光。

谨慎起见，沈玉瓷最终照搬谢危教她的假身份说辞，尽量放平语气。

“小女离乡多年，准备回王上村，多年未回，归家心切，若马车坏了，也不想叨扰老人家。”

若是说山路颠簸，她怕老人家不肯。

“二十两可以挑最瘦弱的那匹马，三十两可以选中等马，四十两，所有马匹任选，至于选中什么马全看姑娘眼光了。”

黑脸老头收回了目光，埋头继续吃饭。

厨房里的炊烟已经降了下去，乌黑的内室，蹲着一老婆子在地上吃饭。

沈玉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想上前细看，却被敏锐的黑脸老头挡住了。

“要买就给钱，不买就赶紧走。”

“但是小女手里只有这锦绣拿得出手，这若是在外头卖得上百两银子，不知可否抵买马钱？”

沈玉瓷不是没有钱，但是刚刚看到屋里的老婆子的时候，她顿时生出试探之心。

手里的锦绣泛着粼粼波光，乍一眼看去像是春日的湖泊，阳光明媚，万籁俱寂，饶是不懂刺绣的黑脸老头双眼都瞪直了。

但黑脸老头的反应却出乎意料，他摆着手，心口不一道：“去去去，什么玩意，俺这里是乡下，要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有啥用。”

\"可您的妻子应该会喜欢吧？你不让她看看再做决定吗？\"

沈玉瓷往右边挪了一步，却看不见厨房里的老婆子了。

黑脸老头瞪着她，极为不悦道：“小丫头片子，别人家的事情你少掺和，我收了你的布匹，你可以去挑马了。”

说罢，他伸出粗壮的黑手，一把将沈玉瓷手里的锦绣给夺了过去。

沈玉瓷多看了几眼厨房，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来到马棚挑了一匹最为强壮的马，可却仍不满意，眼下的马匹都比不上她马车的那匹。

烈日高照，沈玉瓷瞅了好几眼那个土房子，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过于上心。

换了马匹后，山路果然好走许多，两人沿着山路策马奔驰。

等到第四日的傍晚，沈玉瓷终于抵达山坳。

山坳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凹陷，在山坳四周的林木都被砍伐殆尽，不少黑烟从一堆堆的柴火上燃起。

整个山谷充斥着熏眼的烟雾，放眼望去，里面干活的人都裹着头巾，个个皮肤黝黑，和途中遇到的那个黑脸老头一般无二。

看来那个黑脸老头曾经也在这里干过活，沈玉瓷思索着，快步跟上找到入口的青岩。

越是靠近入口，那股极淡的腥臭味渐渐浓烈起来，其中混杂着各种令人反胃的气味。

沈玉瓷忍不住干呕起来，就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年纪极小的兄妹俩。

周围的大人都光着膀子，十多人合力抬木材往山谷里送，他俩在一旁合力抱着一块比他们还要高的木头，费劲地挪动。

“再等等。”

沈玉瓷脸色发白地叫住了青岩，低声道：“歇一会儿，晚些再进去探探。”

“喏。”

临行前，谢危给她一份兵器谷的地图，上面粗略地标记了原材料运输处，兵器加工处，和成品库。

在整个山坳顶部，还有一处接待室。

从沈玉瓷此处的位置望过去，能平视到那建在半空中的楼阁，里面人影绰约，看得不是很真切。

忽而人群里发出喝哈的声音，沈玉瓷望到一群包着头巾的妇女同样一身黝黑地扛着木材，朝着原材料运输的方向走去。

即使这个地方已经死伤半数，剩下的半数仍然填满山谷。

角落里有一些垂垂老矣的老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还有妇人怜惜地望着怀里的襁褓，哼着声音极低的歌谣。

整个山谷交杂着各种声音。

天色渐晚，那座空中楼阁亮起了灯，地下搬运木材的百姓到底是能歇息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潜入山谷里探路的青岩回来了，“沈小姐，西夏国的药人刚刚送过来，都被关在笼子里，放在了兵器加工处的山洞里。”

“怎么会？我们盯着的，竟然错过了他们的交易？”

沈玉瓷不解，竟然在眼皮底下完成了交易。

“带我去看看。”

有了青岩带路，沈玉瓷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山洞的巡查，顺利混入了兵器加工处。

她刚刚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身，就看到守卫将笼子打开，笼子里黑压压挤在一块的药人嗷嗷叫着爬了出来。

有一些身上长着诡异的疱疹，还有缺胳膊少腿的，身上流着脓血的，带着一股异味，纷纷扎进拥挤的山洞。

在一旁休息的百姓瑟瑟发抖地躲了起来，几个胆子大的拿起了手边制好的兵器，抖成筛子。

“动手啊，愣着干嘛？”

半空中立着一道人影，似乎是这里的负责人。

“他们都已经不是人了，正好拿来试试手中的武器，若是连这些妖人都杀不了，你们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