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杀 第2章 沈家庄

“姑娘，姑娘！”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玉瓷猛然坐起，对上春桃慌张的神情。

值夜的春桃掀开茜纱帐：\"姑娘又魇着了？\"

香炉里飘着安魂香，眼前是熟悉的闺房，春桃还没因为繁重的家务活变得苍老，像是做梦一般，她还没为了季明渊离家出走。

“我......”回来了？

声音还在，右手还没被毒毁，下意识摸了摸脸，沈玉瓷有些惊慌：“春桃，铜镜。”

春桃赶忙将铜镜递过去，正正好摆在沈玉瓷面前。

白皙如雪的肌肤带着少女独有的圆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溢满泪水，顺着光洁无伤的脸滑落下来。

“姑娘，夫人昨夜妥协了，说姑娘实在喜欢季家公子，可以先相处着，只是不放心姑娘一个人去京城.....”

这是刚刚认识季明渊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才十四岁，她从五年后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沈玉瓷突然抱住春桃，把心中的委屈一并哭出来。

春桃还以为姑娘喜极而泣，轻轻拍着姑娘的后背，掩下眼里的担忧。

“姑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饿坏了身体不值当，夫人和老爷担心得紧......”

沈玉瓷抽噎着，抹着眼角的泪水，瞥见屋里堆着成山的聘礼，意识稍稍回笼。

三个月前，她跟着母亲去送绣品，回来路上遇到了马匪劫车，是路过的季明渊替她们解的围。

少女爱上了季明渊，再加上甜言蜜语的催化，沈玉瓷沦陷了。

直到和季明渊成亲后，沈玉瓷一次尾随亲眼看到季明渊和马匪称兄道弟，高谈阔论才幡然醒悟。

原来从最开始就是季明渊设的局。

沈玉瓷指着堆成山的聘礼，“春桃，这些东西从哪来的就把它们从哪送回去，否则我就将它们给烧了。”

“姑娘？”春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见鬼一般瞪着沈玉瓷。

此刻晨曦初微，少女踏着晨光，从春意盎然的小院走过，眼前，金光灿烂。

“夫人，不好了，季公子又来了。”

还没走到母亲的院落，就见丫鬟就急匆匆上报，沈玉瓷面色沉了几分。

见自家姑娘鞋尖转向庄外，春桃紧张了几分，忙跟了上去。

“姑娘，先吃早饭吧。”

为了季公子的事，沈玉瓷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此时春桃提起她才感觉到饿。

“春桃，备点吃食送去娘亲的院落。”

“是。”见姑娘听进去了，春桃面上荡开了笑，忙吩咐下去。

沈玉瓷看了一眼庄外，深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娘亲的院落。

“瞧瞧这谁来了。”

娘亲的贴身丫鬟李嬷嬷捧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还抽空瞪了眼刚刚递消息的丫鬟，警告她不要多嘴。

沈玉瓷压下眼里的酸涩，咧开嘴，朝那道华贵的背影走去。

“才应了你的恳求，终于舍得出房了？”

严氏冷哼一声，摆弄着手边的刺绣，看也不看沈玉瓷，凉凉的话传了过来。

上辈子，娘亲说要来京城探望她，可江南到京城路途遥远，半途遭了天灾，连人带车落入了山谷，尸骨无存。

即使她心有疑惑也无凭无据，连给娘亲收尸都做不到。

沈玉瓷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娘亲了，猛然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娘亲揽入怀中。

感受着怀里的温暖，沈玉瓷终于确信，她没有做梦，她真的回来了。

“娘亲，我好想你。”

严氏手里的针线顿住，她叹了口气，语气终究是软了下来。

“季公子是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可季家是侯府，娘是怕你过去吃苦，京城水太深，爹娘不过一介商贾，怕护不住你......”

说到这里，严氏放下手里活计，一抬头就看到泪流满面的沈玉瓷，秀眉皱了起来，叹了口气。

“不说了，不说了。”

“娘，女儿想通了。”

沈庄外，李嬷嬷才来到门口，眼尖地看到站在树荫下白衣胜雪的季公子，快步上前。

“季公子还请回吧，姑娘今日身子不利爽。”

季明渊眉头一皱，“嬷嬷这几日都是一般托词，玉瓷当真不愿见我？可我聘礼都已悉数送到贵府。”

提到聘礼，李嬷嬷面色难看了不少，“公子下聘一不请媒人，二不合庚帖，就直接下聘，莫不是因沈家是商贾之家，就如此轻慢？季侯爷和季夫人恐都不知晓此事？”

不等季明渊说话，李嬷嬷一股脑将姑娘教她的话全倒了出来。

“刚刚奴已差人将公子聘礼悉数送回，公子回府得空核对一下，若是少了什么物件也好找，耽搁久了就成了沈家的过错了。”

说完，李嬷嬷连连告辞，心惊肉跳地回了庄子，幸而全程季明渊没有拦她。

在严氏处吃饭的沈玉瓷见李嬷嬷回来了，激动地站了起来，“李嬷嬷，如何了？”

春桃连忙递上一杯热茶，李嬷嬷接过抿了几口。

“禀告夫人小姐，奴已悉数告知季公子，果然他没有留多久就离去了。”

沈玉瓷松了口气，严氏和李嬷嬷对视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对了，爹呢？”

印象中，爹总是在忙，沈玉瓷总是习惯性忘记她还有个爹。

“你爹在书房。”

上辈子自从沈玉瓷嫁过去定居京城后，她就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她都记不清爹爹长啥样了。

“吱呀——”

“沈先生老当益壮，谢某佩服。”

“合作愉快。”

书房门正好开了，沈玉瓷远远地便看到父亲沈雁回和一戴兜帽的年轻男子谈笑风生，一副欣赏的模样。

“爹——！”

兜帽下藏着一双丹凤眼，乍一看以为是狐狸的眼睛，嘴角微扬，给人一种慵懒散漫的感觉，极为平易近人。

沈玉瓷下意识噤声，可双眸却瞪着那人朝父亲走去。

“这是小女，沈玉瓷，行事乖张，毫无章法，让公子见笑了。”

倒是提醒了沈玉瓷，她这段时间和季明渊的事情闹得整个常州都知晓了，臊得沈玉瓷脸红了起来。

“在下谢危，见过沈姑娘。”

“阿瓷，这是......”沈雁回突然转头看向谢危，像是得到应允般，才敢说出口，“这是京中来的贵人，快快行礼。”

父亲口中的贵人，大多是采买锦织的买家。

“小女见过谢公子。”

待谢危离去，沈雁回才抚着胡须看向自家女儿，“今日之事切记不可说漏嘴。”

“女儿谨记。”

此人沈玉瓷极有印象，大周三皇子，比她年长两岁，在敌国西夏当了七年质子，两年前才回来，在京城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闲散王爷。

她被箭射死之前，谢危锋芒毕露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曾听到季明渊和顾婉儿密谋要暗杀谢危。

慕地，沈玉瓷突然意识到些不寻常之处。

当时皇上早已病入膏肓，谢危当政，当真是皇上派人入季侯府里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