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阳光铺满大地,耀眼的光赶走江知晚的睡意。
乌羽般的睫毛颤了颤,随即露出清澈的眸子。
江知晚起身唤了一声“备水”,小宫女赶紧端着水快步进来,小心翼翼的把浸湿的帕子递给她。
江知晚边净面边扫了小宫女一眼,淡淡的问:“你是新来的?”
小宫女胆怯的赶紧跪下去,轻声道:“奴婢青杏,奉赵公公的令,来伺候淑女娘娘。”
江知晚“嗯”了一声,把帕子丢回到水盆里,又拿起牙粉刷牙。
在漱口的空档,她忽然问:“你,又是谁安插过来的棋子?”
青杏被问的一愣,随即惊慌失措的磕头,“奴、奴婢谁的人都不是,奴婢只知道,既然被拨到您身边伺候,以后就是您的人,只听您一个人的吩咐做事。”
江知晚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满眼淡漠的道:“别紧张,我不过问问而已。”
说着,又上下打量了青杏一眼,“瞧你的年纪倒是不大。”
青杏陡然被娘娘问话,恨不得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一股脑说出来。
“奴婢今年十三,是城郊离河县人,上面有三个姐姐皆已嫁人,可因家中无子立门楣,家境颇为贫寒,故而,姐姐们常被夫家欺负……”
说到这,她声音愈发低落下去。
“青杏虽无能,却也愿为家里出一份力,想着入宫能多赚些银钱补贴家用,好叫姐姐们的日子也好过些。”
她急急的往前膝行了两步,恳切的解释:“娘娘,奴婢是自请入宫的,不是谁的人。”
江知晚静静的看着青杏,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自己十三岁时,还是个不晓人间事的小姐。
彼时,江家在朝中地位稳固,自己被父兄捧在手心里,整日无忧无虑。
正是这一年,裴祁渊登门造访,青梅竹马的情谊终于让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按捺不住,赧然又真挚的一语定终身。
“晚晚,我、我心悦你,待你及笄后,我便去找父皇请旨,娶你做太子妃可好?”
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恍然如昨言犹在耳。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
“娘娘?”
青杏的呼唤把江知晚从甜蜜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回首再看,已是物是人非,满目疮痍。
她忽略眼眶中闪动的酸涩,对眼前的女孩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原本还该再询问几句,但现下也罢了。
“起身吧。”
青杏小心的看了江知晚一眼,见她是真的不跟自己为难才站了起来,又跟她回禀了一声便利落的叫人传早膳。
江知晚刚坐到饭桌边,就见门口走进来个人。
“江淑女。”
来人是个公公,见了她,也不请安也不叩头,只直愣愣的往门口一站,傲慢的往里看。
江知晚坐着没动,平静的道了句,“有何贵干。”
公公一甩浮尘,拿腔拿调的道:“奴才是慈宁宫的掌事太监,此来是为太后娘娘传话的。”
听到是太后的人,江知晚不得不起身走到他近前,俯身蹲了个礼。
公公居高临下的从眼皮子里睨着她,“太后命淑女未时整到慈宁宫去,可别误了时辰。”
江知晚领旨起身,待想问他太后召自己去所谓何事,却见他已经走了出去,心里不由得沉了沉。
青杏跟到门口看了看公公的背影,回头跟江知晚道:“娘娘,这公公好没规矩,见到您连个安都不请。”
江知晚走回桌边坐下,重新拿起筷子用膳,“他是太后身边的人,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青杏走过来边给她布菜边嘀咕,“谁身边的人也是奴才,怎好如此对您,看来必是太后娘娘同意的。”
江知晚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清明。”
青杏被夸了脸上却不见得意之色,只道:“您别看奴婢是乡下人,可道理还是知道些的。”
说到这,她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又悄咪咪的跟江知晚说:“看他传话那个样子,估计娘娘此去怕是要吃亏,不如不去。”
江知晚故意逗她,“太后召见我如何能不去?”
青杏忖了忖,眼睛忽然一亮,“您不是正在禁足吗?既然皇上都叫您禁足了,您是不是就可以不去了?”
江知晚对上她单纯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
随即眼中闪过光芒,意味不明的道:“你可真傻,对方都出招了,我一味的躲着不见,还有什么意思?”
想当年,她险些害死裴祁渊,连带着整个江家都被流放到蛮荒之地。
虽说是自己受了裴陆的胁迫,一步错步步错,可这整件事的背后都有太后的影子。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迎上去看看她想做什么。
想通了这个关键,江知晚再不犹豫,准时出现在慈安宫。
可刚一进去便被刘嬷嬷挡在殿外。
“太后在午睡,江淑女现在院子里跪候吧。”
跪候。
这定是太后的命令了。
既然如此,江知晚不能不从。
她从容的走到院子中间跪下,耳边又响起了刘嬷嬷的声音。
“江淑女是从前府里的老人,许多规矩应该不用老奴再教了。只不过如今这是在宫里,皇上的身份也不一样了,你在身边伺候时,也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以前你是太子妃,想处置个下人也都随你了。
可现下你不过是个淑女,与宫女一般无二,寻常就该跟旁人一样谨慎小心。”
“皇上愿意宠幸你,是你的造化,你却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肆意欺辱别人。”
“更别说利用皇上那一星半点的怜悯之心,害别人性命。”
“你……可明白了?”
江知晚被她这一番敲打,心里有再多的憋闷也要忍下去。
毕竟,这番话不过是太后借刘嬷嬷的口传出来的罢了。
她温顺的应声道:“多谢刘嬷嬷教诲,知晚受教了。”
刘嬷嬷这才缓和了脸色,笑道:“同为奴才,我没什么可教诲你的,不过是过来人给你一点建议罢了。”
“是。”
刘嬷嬷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便转身回了殿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