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晚只觉得胸口泛着剧痛,血液像是叫嚣般的在体内奔流,若生若死,似梦似幻。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见那个桃花开满岸的春天。
“祁渊,有句话叫‘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我觉得当今世上,只有你配的上这句。”
彼时阳光正好,裴祁渊一身白衣临江而立,微风浮动吹起墨色长发随风轻摆。
或许就是这一眼让她心动不已。
裴祁渊微微敛眸,嘴角勾起一抹谦逊的弧度,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似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忍不住呢喃,“祁渊,你真好看。”
裴祁渊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赧然,耳根已经悄然红了起来,墨色的眸子看向她,轻轻一笑,“你也好看。”
祁渊……
江知晚伸出手急切的想要抓住他,却在下一瞬间看到了浓烈的红色。
十里红妆鲜花漫天,他牵着披着盖头的她,当着黄天厚土在祖宗面前发誓——
我以我命立下白头之约,永结良缘,江海枯竭,此心不改。
洞房之夜的红烛彻夜不灭,初尝情事的她紧张的满手是汗,那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裴祁渊温柔的吻去泪水,强忍着澎湃的冲动,哑着声音。
“晚晚别哭,我裴祁渊发誓,你若为后,便再无三宫六院,我必不负你。”
江知晚用力的咬着唇,半晌哽咽的道:“好……”
就在她要抱紧他的时刻,无尽的黑暗又将她拉入深渊。
好黑啊。
周遭腐臭破败的气息让她险些喘不过气。
而被关在牢里的他即便身上的衣服落拓如乞丐,可仍旧风华不改。
他惊讶又忍不住狂喜的唤她,“晚晚,你怎么来了?”
随即又马上变了脸,急切的道:“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
她第一次不听他的话,打开锁走进去抱住他,“我好想你。”
她把自己精心调制了许久的假死药放在手心,抬头灼灼的望着他。
“祁渊,你信不信我?”
裴祁渊怔愣了一瞬,“我当然信你。”
不等他问出疑惑,她直接摊开掌心,“信我就把它吃了,我助你逃出生天。”
他乌黑的眸子微转,目光落在那枚药丸上,随即想都没想便放进嘴里。
只在须臾间,裴祁渊口吐鲜血,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吃力的道:“快……走。”
江知晚心如刀绞,拼命想保住他,可他的脸却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
“别走!”
她凄厉的大喊,“祁渊,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而脑海中那双永远温柔望着她的眼眸,却突然狠厉起来。
似是地狱修罗般掐住她的脖子,咬牙怒吼:“江知晚,我要拖着你下地狱!我要你跟我共赴黄泉!”
不……不要!
我错了祁渊,我不该轻信别人。
我后悔了,祁渊,别走!
她只觉得泼天的悲伤没过头顶,仿佛身处地狱业火之间。
裴祁渊苍白着脸色,蹙眉看着床上呓语不断,还紧紧抓着被子的江知晚问:“她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孟百川瞪了他一眼。
“你还有心情担心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子,站都站不稳,刚醒就跑来做什么?”
当今天下敢这么跟裴祁渊说话的,恐怕也只有孟百川一人了。
旁边宫人们吓得顿时跪了下去,恨不得堵住耳朵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裴祁渊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指着江知晚道:“朕命你治好她,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自己的仇还没报,她怎么敢死?!
“什么生生死死的?吐口血就死了,你当她是纸扎的?”
孟百川不慌不忙的拿出脉诊,刚放到江知晚手腕下边,就‘腾’的一下站起身。
不耐烦的挥着手道:“走走走,赶紧回去歇着,别在这耽误我诊病,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岂非砸了我孟百川的招牌?”
裴祁渊知道孟百川敢说出这样的话,定是能治好江知晚的病,遂也逐渐放下心来。
自己这条命全靠他吊着,对他的医术很放心。
走出屋子的时候,裴祁渊忽然冷冷的瞟了赵德一眼。
赵德顿时吓得噤若寒蝉,知道自己惹了祸,赶紧跪下请罪。
裴祁渊面无表情的道:“你既然如此多嘴,那便去幽刑司掌嘴二十,再在乾坤殿外跪上十个时辰,好好长长记性。”
赵德喃喃领命。
江知晚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光怪陆离肝肠寸断,好似把世间百味都尝了一遍。
她缓缓睁开眼睛,没想到竟是孟百川扇着蒲扇坐在床边。
“我……”
喉咙哑的像是被砂石磨过一般,她忍不住清了清喉咙才道:“我怎么了?”
孟百川一脸玩味的看着她,半晌砸吧砸吧嘴道:“你这丫头不简单,小小年纪便能心思重到五内郁结。
要不是前两年养的好,现在恐怕都跟阎王爷下棋了。”
江知晚被他调侃的有些赧然,嚅嗫着唇半晌没接上话。
忽然想起裴祁渊毒发是他救的,那他一定知道裴祁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忍不住问:“皇上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
她精通医术,在给裴祁渊诊脉后深知这样霸道的剧毒,除了解药是无法可解的。
而裴陆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把解药给他的。
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孟百川玩味的笑了一声,揶揄道:“你们两个人真是奇怪,面上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醒来倒是先惦记对方。”
江知晚目光闪了闪,心里悬着裴祁渊的毒,顾不得他说了什么,只追问着:“可否告知?”
孟百川叹了口气,把扇子放在一边,吸溜口茶道:“姑娘既然精通医理,那可有听说过削肉断骨,经脉重塑之说?”
江知晚心头巨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
那是一种只存在于医书古籍中的拔毒方式。
传说,用此法无毒不解,却要忍受比凌迟还痛苦的酷刑,常有人毒还未解,就先受不了拔毒的痛苦,自尽而亡了。
难道裴祁渊他……
孟百川点了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