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这小子,路道就是粗!”
张所长看着芦苇荡里成堆的鸡鸭鱼肉,不禁发出了感慨。
黎广信拿出烟盒,抽出两根烟,递给张所长一根,自己点上另一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说道:“老张,你这话可别乱说,要是小飞因此遇到了麻烦,可别怪我跟你翻脸。”
张所长连忙摆手:“老黎,你看你,我又不是外人,我就是私下里感叹一下,又不会出去说?”
黎广信深深地看了张所长一眼,说道:“老张,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相信你不会乱说。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我知道了。”张所长点了点头,然后踮起脚往马路上看了一眼,“车怎么还没来啊?”
黎广信抬头望了望渐渐发亮的天色,“说是五点到,应该快了吧,再等等。”
话音刚落,由十多辆大卡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来,卷起一阵尘土。
卡车停稳后,从车上跳下来一群穿着藏蓝色制服的警察。
带头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张所长和黎广信一见到他,立刻迎了上去。
“陈局长,怎么是您亲自来了?”张所长惊讶地问道。
“小张,你们给公安系统联系到这么多物资,我这个当局长的,能不亲自来看看吗?”陈副局长是主管后勤的,他紧紧握住张所长的手,激动地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们,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啊!”
黎广信连忙在一旁说道:“陈局长,您太客气了,能为我们公安系统和教育系统尽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
陈副局长拍了拍黎广信的肩膀,说道:“小黎,这次可真是要感谢你的儿子啊!要不是他,我们过年的物资可就难办了。”
黎广信谦虚地笑了笑,“陈局长,您过奖了。”
陈副局长转头看向芦苇荡,问道:“物资都在这里吗?”
“是的,都在这里。”张所长走上去指着芦苇荡里成堆的物资说道:“陈局长,您看,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陈副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这下子,我们公安系统和教育系统的同志们,都能过个好年了!”
他大手一挥,指挥着警察们开始搬运物资。
警察们井然有序地将一袋袋,一筐筐的物资搬上卡车,最后是五十多头屠宰好的大肥猪。
太阳升起之前,所有的物资全部装上了车。
十多辆满载的大卡车缓缓驶离,卷起一阵尘土,消失在黎明的薄雾中。
“走,吃早饭去!今天我请客!”张所长兴高采烈地搂着黎广信的肩膀。
黎广信笑着点点头,“好,那我今天我一定要吃顿好的。”
两人凌晨两点就来这接货了,一直忙活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你放心,管饱!”张所长哈哈大笑。
路过一家国营饭店,两人停好自行车,走了进去。
此时还不到六点,天还没完全亮,饭店里没有几个客人,稀稀拉拉地坐在那里吃着早饭。
张所长来到服务台,指着菜牌说道:“同志,来两碗大排面,加两根油条,再来两个茶叶蛋。”
接着回过头问道:“老黎,还要点什么?”
“这些就够吃了。”黎广信找了个位置坐下。
服务员将两碗热气腾腾的大排面端了上来,香味扑鼻,两人早就饿坏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几大口面下去,黎广信感觉胃里舒服多了,他凑到张所长耳边,低声问道:“老张,盛元帅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嗯,听说他想刺杀老人家,事情败露后带着一家人畏罪潜逃了。”张所长压低声音说道,“最新的消息是他们乘坐的飞机失联了,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黎广信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盛元帅可是个难得的将才啊!解放华夏的时候,可没少打胜仗!”
张所长摇了摇头,唏嘘不已,“是啊,谁又能想到呢?原本老人家已经确认了由他继任老人家的职位,结果……”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张,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要再等上几年,那个老人家的位置就是他的了,何必……”黎广信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张所长喝了一口面汤,说道:“谁知道呢?可能是权力迷人眼吧,也可能是被人蛊惑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是啊,这一下就从国家英雄变成叛国贼了……”
这时,服务员把油条和茶叶蛋端了上来。
张所长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说他了,晦气!来,吃油条!”
黎广信也拿起一个茶叶蛋剥了起来,说道:“也是,上面再怎么闹腾,我们也无能为力。还是吃饱喝足最重要。”
两人不再说话,开始专心对付眼前的食物。
吃完早饭,两人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饭店。
……
日上三竿,可寒风依旧是凛冽刺骨。
河南路边的弄堂里,一排排老式的石库门房子静静地伫立着,灰色的砖墙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漆黑的木门紧闭着,门上的铜环已经有些发暗,似乎在诉说着这些年的不易。
龙飞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抬手敲了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口,她穿着厚厚的棉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小飞啊,是你啊!”王奶奶看到龙飞,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但随即又变成了责备,“你这孩子,怎么又带东西来?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要再带东西了嘛!”
龙飞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王奶奶,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提前来给您和胡爷爷拜个年,带点年货过来,您别嫌弃。”
王奶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就是客气,快进来吧,外面冷。”
龙飞跟着王奶奶进了屋,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屋子里比之前来的时候少了不少东西,墙上的字画,架子上的花瓶摆件都不见了,显得有些空荡。
一位白头发的老爷爷正坐在火炉边椅子上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龙飞,也露出了笑容,“小飞来了啊,快坐。”
“胡爷爷好!”龙飞连忙问好,然后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哎,你这孩子,又乱花钱了。”胡老放下手里的书,假装板起脸说道。
龙飞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没花多少钱,只是点心意。”
王奶奶从厨房里端来一杯茶,递给龙飞,“小飞,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王奶奶。”龙飞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暖暖的茶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小飞啊,你在兵团那边怎么样?还习惯吗?”胡老关切地问道。
“都挺好的。”龙飞连忙应道。
为了两位老人担心,他刻意隐瞒了一些兵团的真实情况,捡了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说给他们听,逗得两位老人哈哈大笑。
“那就好,那就好。”胡老点点头,欣慰地说道。
“小飞啊,这次回来还走吗?”王奶奶关切地问道。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就留在魔都了。”
“真的?那太好了!”王奶奶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以后没事就常来家里坐坐,陪我们说说话,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一定一定。”龙飞笑着说道,“对了,胡爷爷,您还在文物商店那边掌眼吗?”
“早就不干了,现在就在家里颐养天年!”胡老笑着说道,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本书,“现在就看看书,喝喝茶,日子过得也挺自在。”
“还说呢,幸好你及时退了出来,又把家里的那些字画古董都给扔了,要不然现在……”王奶奶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爱芬,多亏你当机立断,就是可怜了我那些心血……哎,不提也罢。”胡老摆摆手,似乎不愿再提起此事。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很多文人墨客不得不忍痛处理自己珍爱的字画古董。
有人把宝贝扔进河中,有人一把火烧个干净,还有人连夜把宝物埋在地下。
若是舍不得处理掉这些收藏品,一旦被人发现,轻则被抄家,重则……
龙飞见两位老人神色黯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他伸手打开带来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胡爷爷,王奶奶,这是我特意从京城给您二老带回来的京八件,您尝尝看。”
王奶奶接过一块点心,小心地咬了一口,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哎呀,这味道可真好!正宗的京八件就是不一样。”
胡老也拿起一块品尝,满意地点点头:“酥松香甜,入口即化,确实不错。”他放下点心,看向龙飞问道:“对了,小飞,这次回来后,你准备做些什么?”
“还是和以前一样,帮单位采购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