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王冠：诸神黄昏录 第83章 追兵中的故人面孔

枯枝在靴底碾碎的声响惊飞了夜鸦。爱德华攥紧雷鸣战锤的手滑过木柄上的矮人符文，结痂的虎口还在渗血——三小时前他们刚从影魔巢穴的蛛网里砍出一条生路，潮湿的腐叶气息里还混着未及清理的黏液。

“东边有金属摩擦声。”莉娅突然驻足，指尖抚过耳尖的银月印记。这位半精灵女仆总在月相变化时听力格外敏锐，此刻她正将长弓斜挎在肩，箭袋里淬毒的精灵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托克的锻造锤重重磕在岩石上：“见鬼，矿洞坍塌时明明炸断了三根传动链！”矮人少年抹了把络腮胡上的灰，腰间挂着的半截龙晶矿脉硌得胯骨生疼——那是他们从深渊裂隙边缘捡来的战利品。

追兵的火把在山坳转角处亮起时，爱德华正弯腰替莉娅系紧松脱的护腕。橙红色火光照出最前排骑士盔甲上的银纹，他的指尖骤然收紧，亚麻布料在掌心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圣罗兰家的犬牙……”托克的喉结滚动，这个在铁匠铺长大的少年曾见过王都禁卫军的甲胄。那些本该守护王室的银鳞甲，此刻正随着马蹄声逼近，胸甲中央的双头鹰徽记被火焰舔舐得扭曲变形。

第一支弩箭擦着爱德华鬓角飞过的瞬间，他看清了领军骑士的脸。杰兰特，王室亲卫第三队的队长，三个月前还在训练场上教他格挡骑兵冲锋的技巧。此刻对方左眼蒙着皮革眼罩，护腕上刻着深渊裂隙特有的倒十字纹。

“艾德！”莉娅的弓弦在同一时刻绷紧，淬毒箭镞却在即将离弦时顿住——杰兰特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半弧，月光恰好照亮他颈侧的刺青：三瓣凋零的月桂叶，圣罗兰王室处决叛徒的标记。

“殿下……”沙哑的呼唤混着马蹄踏碎枯叶的声响传来。杰兰特的右肩不自然地抽搐着，黑铁剑刃上凝结的冰晶正滴落融水，在护腕符文上激起点点火星。那是爱德华熟悉的战斗习惯，每次冲锋前都会用冰魔法冷却剑身。

爱德华的瞳孔骤然收缩。对方握剑的姿势依旧标准，却带着机械般的僵硬，仿佛每个关节都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更令他心惊的是，杰兰特的右眼窝空无一物，本该镶嵌眼球的位置，此刻嵌着一枚暗紫色的魔核碎片——正是暗影帝国用来制造缝合怪的核心部件。

“您认得卑职的，对吗？”杰兰特的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七日前在碎石岭，您用龙炎烧断了我的三根肋骨……”他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胸甲，那里有道焦黑的裂痕，“可卑职感觉不到疼，殿下。”

托克的锻造锤砸在地面，溅起的火星映出少年惨白的脸：“他被抽走了痛觉神经！”矮人特有的震颤感知让他敏锐捕捉到对方关节处不自然的摩擦声，“那些缝合怪的把戏……”

爱德华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禁魔镣铐的齿痕。三个月前在浮空酒馆，他正是用这道疤痕作为赌注赢回霜狼佣兵团的效忠。此刻杰兰特的盔甲下露出的皮肤泛着金属光泽，锁骨处的鳞片纹身与影魔军团的标记完全一致。

“是艾登让你来的？”爱德华向前半步，雷鸣战锤的雷光在掌心明灭。他注意到杰兰特的剑尖始终指向自己心脏，却在他靠近时微微偏移——那是王室亲卫刻进骨髓的守护本能，即便被魔核侵蚀，仍在抗拒伤害正统继承人。

“二王子殿下……”杰兰特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空荡的右眼窝渗出黑血，“他说您偷走了先王的王冠，说您在血色荒原屠了三个村庄……”他的声音突然卡顿，左手不受控地掐住自己咽喉，“可卑职记得，您七岁时把最后一块蜂蜜蛋糕让给了厨房学徒……”

莉娅的弓弦再度绷紧。她看见杰兰特后颈处蠕动的肉瘤，那是深渊魔法侵蚀**的征兆。精灵特有的夜视能力让她清楚看见，对方脊椎骨已生出金属倒刺，正顺着甲胄缝隙刺入肌肉。

“动手！”爱德华突然低喝。雷鸣战锤裹挟着雷光砸向地面，冲击波掀飞了最前排的战马，却在即将命中杰兰特时偏转角度——他始终无法对曾经以命相护的亲卫下死手。

杰兰特的黑铁剑擦着他发梢划过，剑风在耳际留下灼热的刺痛。爱德华后颈的鳞片下意识竖起，那是龙血觉醒时的应激反应。他看见对方眼底闪过刹那的清明，紧接着被更深的浑浊吞噬，就像被按进深海的气泡，转瞬消失不见。

“抱歉了。”爱德华反手握住战锤，用钝头砸向杰兰特的胸甲。魔核驱动的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对方的身体被击飞数丈，却在落地瞬间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爬起，断剑仍指向他的咽喉。

托克突然将整袋龙晶币砸向追兵。这些嵌着魔光的货币在黑暗中炸开，符文光芒映出杰兰特半边脸庞——那里的皮肤已被金属鳞片取代，右眼窝的魔核正在吸收同伴的鲜血，裂纹中渗出的紫电却始终避开爱德华的方向。

“他们被改造成了活兵器！”莉娅的箭精准射穿一名追兵的魔核，那具躯体立刻如断线木偶般瘫软，“爱德华，必须击碎核心！”

爱德华的战锤在掌心发烫。他看见杰兰特的盔甲下露出半截纹身，那是三年前他亲自为亲卫们刻下的“永夜守望”，此刻却被深渊印记覆盖，像道溃烂的伤疤。当对方再次冲锋时，他终于对准了那枚跳动的紫色魔核。

雷光闪过的瞬间，杰兰特的身体重重砸在岩石上。爱德华踉跄着单膝跪地，战锤撑住地面溅起火星。他看见亲卫队长的手在摸索腰间的荷包，那是每个王室侍卫都有的鹿皮袋，里面装着家人的平安符。

“给我……个痛快。”杰兰特的左手终于抓住他的脚踝，金属鳞片划破皮甲，却在触碰到龙血吊坠时发出嘶鸣。他残存的左眼倒映着爱德华染血的脸，突然露出释然的笑，“您看，卑职的剑……始终没对准您的心脏。”

雷鸣战锤的雷光在瞳孔中明灭。爱德华听见莉娅的弓弦再次拉紧，托克的锻造锤正砸向第二名追兵的头颅。他握住杰兰特逐渐冰冷的手，摸到掌心熟悉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保护他时留下的印记。

“愿光明神指引你的灵魂。”爱德华低声说完，战锤重重砸向魔核。紫色光雾中，鹿皮荷包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纸，是三年前他赏赐给亲卫们的休假令，签名处的墨痕被血浸透，却仍清晰可辨。

追兵的火把在晨雾中渐渐熄灭。莉娅蹲下身替爱德华包扎手臂的划伤，指尖抚过他新长出的鳞片：“这些魔核改造者越来越多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月神殿祭司特有的坚定，“艾登在组建亡灵军团。”

托克突然捡起杰兰特的黑铁剑，剑刃上的符文在晨曦中显形：“这是暗影帝国第三军团的徽记。”矮人少年的手指划过剑柄，那里刻着极小的圣罗兰家徽，被深渊印记覆盖却未完全磨灭，“他们在蚕食我们的人。”

爱德华凝视着东方渐亮的天际。杰兰特的尸体在晨光中逐渐僵硬，金属鳞片与真正的龙鳞不同，折射出冷硬的光。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这个总板着脸的亲卫队长曾在他偷跑出王宫时，默默跟在身后替他赶走野狗。

“继续赶路。”爱德华转身时踢到了什么，低头看见杰兰特的平安符——是块刻着双头鹰的木牌，背面用小字刻着“保护好小王子”。他突然攥紧吊坠，龙血在血管里沸腾，那些被魔核侵蚀的亲卫，或许还有救。

暮色降临前，他们在一处废弃的驿馆暂歇。托克用龙晶币生火，莉娅在分拣仅剩的草药。爱德华独自坐在断墙上，借着火光展开从杰兰特身上找到的密函，墨迹在月光下显形：“龙血宿主已进入铁锤山脉，启动‘逆鳞’计划。”

山风掠过荒草，带来远处隐约的狼嚎。爱德华摸着吊坠上母亲的刻痕，忽然听见莉娅轻声说：“他最后看你的眼神，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半精灵少女的指尖掠过他后颈的鳞片，“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净化魔核？”

“需要完整的深渊熔炉数据。”托克突然插嘴，锻造锤无意识地敲打着地面，“我父亲曾说，矮人祖先用龙晶矿脉核心打造过类似装置……”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爱德华的瞳孔正映着远处的火光——那是暗影帝国特有的幽蓝焰色，正沿着山脊线迅速逼近。

雷鸣战锤在掌心嗡鸣。爱德华站起身，龙炎在指尖跳动，将杰兰特的平安符小心收进胸甲内袋。追兵中的故人面孔，让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艾登不仅在争夺王位，更在吞噬那些曾用生命守护他的人。而他的龙血，或许正是破解这场魔核瘟疫的关键。

“往西北走。”爱德华指向被晨雾笼罩的山谷，那里有他童年随父狩猎时见过的密道，“天亮前必须穿过黑铁森林。”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密道尽头的矮人要塞里，藏着老国王当年为他准备的——龙骑誓约书的残页。

托克扛起锻造锤时，金属碰撞声惊醒了墙角的夜枭。那只鸟振翅掠过爱德华头顶，月光照亮它尾羽上的银线——与杰兰特护腕上的符文完全一致。莉娅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精灵语在舌尖打转：“月神示警，追兵里……还有更熟悉的面孔。”

远处的幽蓝火焰中，某个身影举起了手。爱德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只有王室亲卫才会的暗号——三指并拢，拇指轻叩掌心，代表“陛下安全”。而此刻做出这个手势的人，分明是他以为早已死在血色加冕夜的——黄金骑士团副团长，当年教他第一式剑技的启蒙导师。

战锤砸在石墙上的闷响惊飞群鸦。爱德华盯着对方胸口的深渊印记，突然想起奥兰多骑士长临终时塞进他掌心的东西——那枚刻着双鹰的戒指，此刻正在他内衬口袋里发烫，与远处魔核的脉动形成诡异的共振。

“走！”他拽着同伴冲进密道，潮湿的石壁上刻着褪色的王室徽记。追兵的脚步声在身后炸开，而他始终盯着前方的黑暗——那里有父亲留下的最后庇护所，也可能，藏着让杰兰特们恢复人性的希望。

龙血吊坠贴着胸口跳动，像在呼应某个遥远的呼唤。爱德华忽然明白，这场逃亡早已不是单纯的王权争夺——他背负的，是所有被魔核侵蚀的灵魂，是圣罗兰王室与龙族的千年血契，更是整个大陆在深渊裂隙前最后的防线。

当密道尽头的微光映入眼帘时，他听见莉娅突然屏息：“后面的追兵……有一个人，他的脚步声……”半精灵少女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和你哥哥艾登小时候，踩过枯叶的节奏一模一样。”

雷鸣战锤差点脱手。爱德华猛然转身，却只看见幽蓝火焰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些追兵中的故人面孔，那些被魔核吞噬的灵魂，此刻正用他熟悉的战斗技巧逼近，像一面面破碎的镜子，映出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王室荣耀——原来早在血色加冕夜之前，深渊的触手就已钻进了最核心的守护。

密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托克突然指着石壁上的刻痕：“是初代国王的符文！当年他就是从这里……”矮人少年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些古老文字正在发光，顺着爱德华的指尖，浮现出与他龙炎相同的金色纹路。

追兵的第一支弩箭擦着他发梢钉进石壁。爱德华忽然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冷——艾登以为用故人面孔能击溃他的意志，却忘了，圣罗兰家的王子，早在父亲咽气时就已学会：在沾满血的回忆里，更要握紧手中的剑。

“莉娅，准备月光结界。托克，炸开左侧石壁。”他的战锤重重砸在发光的符文上，龙炎顺着刻痕蔓延，露出后面堆满武器的密室，“这次，我们要连人带魔核，把他们的‘逆鳞’计划，砸个粉碎。”

晨雾漫进密道时，第一缕阳光恰好照亮爱德华染血的侧脸。他望着杰兰特平安符上的双头鹰，突然想起父亲曾说：“真正的王不是让臣民为他而死，而是让他们即便变成兵器，也依然记得为何而战。”

追兵的怒吼近在咫尺。爱德华握紧战锤，雷光在瞳孔中明灭——这次，他不会再避开魔核，不会再犹豫，不会再让任何一个曾用生命守护他的人，沦为弟弟王冠上的邪恶装饰。

因为圣罗兰的龙血，从来不是为了碾碎敌人的骨头，而是为了让那些被折断的脊梁，重新在黎明中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