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外之地,秋风似刀,裹挟着黄河的滚滚浊浪,如千军万马奔腾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犹如一双无形却狂暴的手,肆意撕扯着六国的旌旗,那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仿若一曲激昂却又暗藏危机的战歌。赵括乘坐的玄色战车,在众人瞩目中缓缓碾过盟台的石阶。车轮与坚硬的青石剧烈碰撞,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惊得一群原本在盟台飞檐下自在盘旋的燕雀,扑棱着翅膀,慌乱地飞向天空。
赵括身姿如松,腰间的断云剑尚未解下。剑穗上的狼头纹沾染着前日河套战场的血渍,此刻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那血渍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战场上的惨烈与英勇。赵括眼神坚毅,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盟台中央。
盟台中央,一座巨大的青铜鼎矗立在那里,鼎内牛骨燃烧得正旺,熊熊火焰舔舐着鼎壁。升腾而起的青烟,在风中扭曲变幻,时而如张牙舞爪的巨兽,时而似飘忽不定的幽灵。赵括伸手拿起一只刻着 “咸阳丞印” 的陶范残片,毫不犹豫地投入火中。刹那间,陶范在烈焰中发出 “噼啪” 的炸裂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魏安厘王手中的玉爵猛地一颤,几滴美酒洒落在他华丽的袍服上。
“诸位请看,” 赵括声音洪亮,混着鼎中爆响传向四方,“这便是秦人仿制的赵制量器。他们妄图以此扰乱六国商贸,混淆视听,可他们的算盘,比这陶范更加脆弱,一击即碎。” 他的目光如炬,在各国君主和使臣的脸上一一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丝认同的迹象。
春申君坐在案几旁,身着绣着繁复花纹的长袍,广袖轻轻拂过案头摊开的《河套攻略》残卷。他的目光在 “诱匈奴再犯” 的朱砂批注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随后,他拿起象牙箸,轻轻敲了敲竹简,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赵相之意,莫非是要六国倾尽国力,只为你赵国守护河套那片苦寒之地?楚国的粮草,可不能白白浪费,只喂饱赵军的战马。”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赵括不慌不忙,伸手解开一只精美的锦盒。盒盖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狼头纹虎符,每一枚虎符上都刻着不同的国别。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虎符表面,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河套的麦子,产量丰饶,足以养活六国的百姓。这些虎符,更是意义非凡,凭借它们,可调用胡汉骑兵十万。但前提是 ——” 他的话还未说完,盟台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器激烈碰撞的声响,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苏三娘浑身浴血,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手中那柄滴血的长剑挑着一卷帛书,神色冷峻地闯入会场。她身后,数名死士抬着九口桐木棺,棺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烂血腥味弥漫开来,令在场众人纷纷皱眉,掩住口鼻。“这是从秦使馆搜出的密信,” 苏三娘用力一甩,将帛书甩在盟台上,帛书在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还有那些暗中与秦人私通的贵族,他们的下场,都在这棺中。”
魏安厘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的目光定在其中一口棺木上,那棺木上清晰地刻着魏氏家纹。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愤怒与恐惧交织在心头:“赵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私设刑场!” 他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玉笏重重砸在盟案上,震得酒盏中的酒水四溅,“这是会盟之地,神圣庄严,岂容你如此胡作非为!”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既往不咎。” 赵括神色平静,伸手将帛书拿起,投入青铜鼎中。火焰瞬间将帛书吞噬,那些密信上的字迹在高温下迅速消失不见。“但倘若再有通秦者,棺中之人便是他们的下场。” 他的目光冷峻,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扫过各国使臣。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楚国使臣腰间佩戴的玉璧上,那玉璧质地温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却是秦昭王去年赏赐的礼物。
会盟陷入了僵局,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说话。韩桓惠王坐在主位上,身形略显佝偻,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位年迈的国君,手指在盟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赵相所言的量器统一之事,究竟该如何施行?”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目光落在赵括带来的赵制量器模型上,“韩国的‘釜’与赵制相差三分,想要更改,谈何容易,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以赵制为母本,在其上刻六国纹。” 赵括快步走到一旁,展开一幅巨大的舆图。图上,各国的量器刻度用不同颜色清晰标注,显得杂乱无章。“就如同这张地图,若没有统一的标尺,永远无法绘制出完整的天下。” 他拿起一旁的狼毫笔,饱蘸浓墨,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军旗亦要统一制式,狼头纹居中,彰显六国联合对抗强秦的决心,六国纹环绕四周,象征各国同心协力。”
春申君听闻此言,突然仰头大笑出声,他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与质疑:“赵相这是何意?莫非要六**队,皆打着你赵国的狼头旗?” 他的目光扫过赵括身后站立的胡族侍卫,这些侍卫身材魁梧,眼神锐利,“万一哪天赵军的狼头突然转向南方,指向楚国,那我楚国岂不是危在旦夕?” 他双手抱胸,微微挑眉,对赵括的提议充满了戒备。
“那就让它永远朝着函谷关,指向秦国。” 赵括神色坚定,解下腰间的断云剑,将剑柄上的狼头纹对准西方。“轮值合纵长之位,各国轮流担当。但当秦军来犯时,六**队必须看到同一面军旗,齐心协力,共抗强秦。”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目光扫视着众人,“诸位可还记得,三年前魏国割让温邑给秦国时,秦军的军旗,是如何肆意插在魏国城头的?那是何等的屈辱!”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魏安厘王心头。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想起先王当年签订的屈辱盟约,心中满是悲愤与不甘。“轮值可以,但在文书上必须写明,合纵长有权调动六国粮草,以保障抗秦战事所需!” 他握紧拳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赵括,仿佛要通过此举,为魏国争回些许尊严。
当夕阳的余晖如血般洒在盟台上时,历经波折的《河外盟约》终于完成,墨迹也渐渐晾干。竹简上 “秦攻一国,五国必救” 的条文旁,整齐地排列着六国印玺,每一枚印玺都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承诺与决心。赵括双手捧着最后一枚狼头纹虎符,恭敬地递给韩桓惠王。虎符上的寒光映照着老人浑浊却又透着坚定的双眼:“韩地扼守天下咽喉,战略位置至关重要,这虎符,还请韩王收好,望韩王能善用此虎符,保六国安宁。”
回程的马车上,苏三娘轻轻递来一片染血的帛书残片。赵括接过,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看着看着,他突然轻笑出声:“原来秦国许诺给楚国的,竟是整个巴蜀之地。” 他将残片随手抛向车外,看着它在夜色中渐渐消失不见,“春申君的算盘,打得比秦人还要精明。”
远处的函谷关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钟鼓声。那声音穿越了重重山峦与河流,传入赵括耳中。赵括握紧断云剑,剑穗上的狼头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深知,这份盟约虽已签订,但不过是一张薄纸,真正艰难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当六国的军旗第一次在战场上并肩飘扬时,当秦国人看到那些刻着赵制刻度的量器出现在各**营时,这场关乎天下格局的宏大博弈,将迎来全新的篇章,而赵国,必将在其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