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安童,请陛下撤回诏令!”
“微臣吴良……”
话音刚落,对面的武将即刻露出了愤怒的眼神。
他奶奶的不孝子孙断了别人的生财路,简直如同挖祖坟一般大罪。
现在眼瞅着就能发迹的机会摆在眼前,拿下高丽后可以搜刮大量高丽贵族的金银珠宝。
结果你们这班可恨的士人官员站出来让陛下收回成命?
很快,以徐达、汤和、傅友德、冯胜为首的明朝将领集团挺身而出。
走到詹徽等六位尚书身边,朝皇帝深施一礼,声称:
“微臣徐达向陛下**,请陛下允许微臣出征,愿意签下军令状,定能平定高丽,擒拿国君归案受审。”
“微臣汤和附议!”
“微臣傅友德……”
一边是文官六部尚书请求撤销命令,另一边则是徐达等人强烈要求参战。
两拨人彼此对立,互不相让。
户部尚书赵勉看向对面的徐达一帮人气得咬牙切齿。
他又一次俯身高声道:
“陛下,治国安邦的关键在于礼祭和戎备。
前段时间陛下刚刚宣布讨伐倭寇之策,而如今又提出要攻打高丽。
两次征战均是重大之战,岂能同时开展?大明建国才十五载,不断用兵必定会使民众不安啊!”
“对那些侵犯我大明领土、残害我百姓的倭国、高丽,微臣同样痛恨非常。
只是作为户部尚书,深知国库目前实况:国库,并非充裕富足。”
“单打一国,即便是这条老命我也支撑得起您。
然而同时开战于两国之上,作为臣子,我理应直言劝谏!”
“若是陛下执意如此,我也无可奈何。
但若为臣未尽忠言直谏之责,则有愧于陛下与天下大明百姓。”
“那么微臣将以死明志,在此十二道御龙神道上撞死以表决心。”
赵勉涕泪交加,慷慨陈词,决然赴死之态溢于言表。
目睹这一情形的徐达一帮人气到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撕毁这个动不动就用死谏的该死书呆子文官。
至于赵勉这般举措,旁边的詹徽等人也都如法炮制。
纷纷跪倒在地,郑重叩头,放声喊道:
“微臣愿死谏!”
“微臣亦愿死谏!”
“微臣死谏无悔!”
见到此情此景,先前还怒气冲冲的徐达一干人等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们心中非常清楚朱元璋的性格。
赵勉这些人这样做无疑是逼宫,强迫他朱元璋改变决定。
朱元璋会答应吗?会屈从吗?
绝不可能!只可能更磨快刀,一刀斩掉他们的脑袋。
此刻徐达一伙已经准备坐视看戏。
静候朱元璋雷霆震怒,将这些可恶的文臣尽数屠戮。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非他们所料想的那样。
\"呵呵,哈哈哈!”
上方十二道御龙神道间响起了一阵来自皇帝的大笑声。
周围众人除了朱标外,皆流露出惊讶神色。
包括詹徽等人也惊愕万分。
毕竟他们在朱元璋手下多年为官,都深知自家帝王一贯性情多寡断果敢,按常理会勃然大怒。
可谁知并非这般。
就在大家错愕之时,之前因赵勉冲动之举而打破平静的情况再次引人深思。
詹徽他们大概只是会规劝一番,应该不会使用那种以死进谏的方式来逼迫皇帝。
然而事已至此,既然赵勉已经率先表态,他们作为其余五部尚书,自然也要与他同进退。
大家早有心理准备,若是洪武帝朱元璋勃然大怒,也得硬着头皮面对。
可出乎意料的是……
许久之后,上首的笑声方才慢慢停止。
\"太子,你来替朕给他们解释清楚吧,朕就先告辞了。”
朱元璋看向身边的朱标说道。
随后便从容地从鎏金龙椅上站起,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走向后方的奉天殿深处。
朱标对着父亲行了一礼送行后,又重新来到十二阶御龙神道石级前。
\"你们误解了陛下之意。”
听到此言,詹徽等人一愣。
\"陛下并无同时对倭国和高丽用兵的意思。”
“针对高丽的军事行动其实是在为日后跨海讨伐倭国做前期铺垫。”
\"为了避免重蹈元朝屡次东征日本却归于失败的覆辙,陛下决意打造强大的明军海军力量。
以攻伐高丽作为磨练海军建设的一个开端,期待能够建立无敌于海域的强大军队。”
“按照顺序,先行征服高丽然后进一步进军倭国。
我所说清楚了吗?”
他扫视群臣问道,
\"各位尚书大人,可以起身了吗?\"
此时朱标的神色早已没有往常那般平易近人,而显露出几分严峻。
不过,即便他努力展现出某种威严气势,终究不及他父亲朱元璋那般的威慑力,无法让跪倒在地的户部尚书赵勉心生畏惧、瑟瑟发抖。
本以为事情得以化解,其他官员们都做好起身离开的准备。
没想到赵勉仍旧执拗地抬起头大声反对道:\"虽然照殿下所言可能是我们误解了陛下的计划,然而关于组建海师一事仍然值得商议。
建设一支新式军队所需要耗费的资金数量极其庞大。
希望殿下以及陛下务必三思!\"言毕再次重重伏身叩拜在地,这一回磕得更猛,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够啦!”
朱标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猛地呵斥起来,
\"创建海师之事,父皇与孤决心已定,你们不必再多费唇舌!\"
眼见赵勉似乎还有开口的意图,
\"羽林卫在哪?\"他猛然厉喝。
顿时从大殿四方响起了宏亮回应声:
\"臣等在此待命!”
众多手持兵器披挂整齐的羽林卫战士瞬间集结,排列成肃穆整齐队列。
\"如若再有人敢议论组建海师事宜,立刻当场处决!\"太子目光冷冽,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所有将领受令后迅速行动起来将众位文武百官牢牢环围。
看到局势愈发紧张,詹徽等人慌忙上前阻止还想继续进言的赵勉,“差不多行了老赵,再这样下去真要搭上性命了。”
可在耳畔轻声提醒时却遭到对方强烈抵抗。
\"哼!你以为他是真心仁义之君吗?全是他演给你看的好戏而已,其狠辣手段和陛下并无二致,别被表象迷惑了双眼啊。
\"
大朝会就在这般剑拔弩张氛围下被迫收场。
当太子回到内殿,
\"哦~标儿,今日表现不错嘛。”
只听见朱元璋双手笼于袖中的熟悉的腔调悠悠传来,
“适才在外如何叱责百官,为父在这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呢。”
“以往看你总是喜欢伪装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示人,现在也是时候该撕下那一层皮了吧?”
朱标听罢脸色微变,略带羞恼地抱怨道:
\"父皇怎么专挑我的小毛病说。
\"
“哼,为何不可?平日看你不痛快的模样就让人心烦。
今天看你竟然也失态了,想想就觉得 amusing,哈哈哈!”
朱元璋笑个不停。
其实之前,他对赵勉他们的近乎逼宫的举动并非没有怒意,只是他强压下来,故意先行离开,把情况交给朱标去应付。
目的就是想看看朱标的真面目,不再总是对着自己装模作样。
\"……父亲您差不多就行了,否则别怪儿子翻脸,不给你面子。”
“哦,你真的不装了?还敢威胁起我来了?好嘛,真是越来越翅膀硬了。”
朱标如此一说,朱元璋非但没生气,反而流露出欣慰之意。
这也合情合理,常言道英雄儿郎皆出自好汉父亲。
朱元璋原本不过是个淮右贫民,准确说是个流浪乞丐,之后进庙做了和尚。
年青时参军,投奔到岳父郭帅旗下。
从一个小兵做起,最终迎娶富家女马秀英,在老岳父故后接管全军。
逐步击败陈友谅、张士诚等各地诸侯。
在应天府登基为帝,随后进军北方,将大元赶出中原,收复燕云十六州,让北敌退回塞外家乡。
这一路的心境变化,非他人所能感受,却成就了他独特的洪武性格与帝王之威。
取消宰相职位,发布皇明大诰,设置击鼓直诉制度。
这所有作为都是朱元璋凭借强硬手腕强行推进。
这样的盖世人物,怎会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子只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仁德君王形象?
他当然希望儿子成为太平天子,但也盼着他能学到自己的一些手段与坚韧心性。
所以每当朱标表现出强势一面时,他都由衷高兴。
可朱标那边则一直阴沉着脸,毕竟被揭短总归有些尴尬。
朱元璋察觉后稍稍收敛笑容,毕竟是君臣关系,太子应有的体面还是要维护。
\"咳咳。”
“既然你觉得不舒服,那就回到正题。”
“财政一向是你在操持,像赵勉这类不知深浅的人不用理会。
说说看,我们的国库能否支撑起海师计划?”
朱标听完表情凝重,毫不迟疑地摇摇头:
“孩儿不瞒父亲,国库实际上并不宽裕。”
“我们的税收主要来自天下百姓的粮食税。
存粮倒是还可以,可钱财确实捉襟见肘。”
“更何况是如海师这种需要众多大型船只的队伍,实有难度。”
听他说完,朱元璋皱眉思索一阵后坚定地说:
“再难,我们也必须建立这支队伍!去和户部那些人商议,无论如何要拿出解决办法。”
“父皇,孩儿料定他们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推脱说无解。”
朱标回应。
\"反了吗他们?我还就不相信这么大的江山凑不出一支舰队!”
朱元璋愤怒反驳。
你只管去办,若真如你所说他们推三阻四,不配合办事,那就直接革了他们的职,统统滚回老家吃闲饭去。
到时朕昭告天下,还怕找不到能为朕凑齐款项之人?”
朱元璋面色凝重地说道。
\"那儿臣就去试试吧。”
朱标苦笑应道。
随即向朱元璋行礼告退,离开奉天殿去与赵勉等人商议筹款之事。
朱元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坐在龙椅上陷入沉思。
钱财啊,这东西自古就是人人渴望之物。
多少人为此疯狂,为此冒生命危险。
虽说钱有时并非万能,但任何时候没钱都万万不能。
就像现在,堂堂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也为钱忧心忡忡。
他在龙椅上思索许久也苦恼许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唉,谁会想到咱老朱也有为钱发愁的一天,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说完便打算不再多想,起身前往武英殿批阅奏折。
这时,一个太监小声在郑有伦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即郑有伦点了点头。
\"知道了,下去吧。”
太监退下后,郑有伦轻快走到朱元璋身边,弯腰低头。
\"何事?”
朱元璋低声询问。
\"回陛下,您之前命奴才调查公子的势力,如今有了结果。”
“哦?说来听听。”
郑有伦立即俯身凑近朱元璋耳边低声细语起来。
\"什么?!”
听完郑有伦的话,朱元璋猛从龙椅站起,眼中满是震惊不可置信。
\"你确定这一切属实?”
“回陛下,奴才敢以人头担保。”
郑有伦躬身低头回答。
朱元璋十分清楚跟随自己十多年的这位太监为人如何。
他既然敢用人头保证,刚才说的话定是千真万确!
于是,朱元璋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啊,咱们的大孙儿竟如此年少有为!哈哈哈!”
“走,郑有伦,随朕去看看他,哈哈,这次的钱有着落了。”
说着,朱元璋高兴地大步往殿外走去,郑有伦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走出奉天殿后经过石板铺砌的大道,朱元璋带着郑有伦来到午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眼前有个**上半身、背负荆棘跪伏在他们前行道路上的人影。
看见是他,朱元璋原本喜悦的表情瞬间消失,面色阴暗下来。
\"蓝玉,你在此赤身跪拜为何?”
一直低垂头颅的蓝玉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来。
冬日的南京寒冷刺骨,于午门之下跪着数个时辰,即使身为战场上前赴后继的大将蓝玉此时也是支撑不住了,脸色变得极其苍白。
\"陛下,臣知罪,特于此负荆向您请罪。”
蓝玉哆嗦着嗓音缓慢答道。
\"哼!”
朱元璋冷冷一哼。
其实朱元璋早就知道蓝玉为什么跪在这里,也知道他究竟跪了多久。
毕竟蓝玉乃大明永昌侯,午门守卫看见他背荆跪地第一时间就派人入宫禀报朱元璋知晓了。
只是当时朱元璋忙于朝鲜作战和海军建设等事宜将其遗忘在了脑海一角。
\"不必在这做戏,你蓝玉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你何时改掉那个尿急乱撒的毛病,朕心里跟明镜似的。”
“现今倒是懂得跟朕说有罪,在这儿求饶请罪了。”
“朕相信,不出两日,爱卿必然故态复萌,将今日所受教诲忘得一干二净。”
朱元璋面带愠色地说道。
蓝玉闻言一时语塞,“这……”
心中却暗自认同,朱元璋所言甚是正确。
无言可辩,只得起身重重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