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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玄幻 > 竹杖奇缘录 > 第31章 北风卷地胡笳急,白骨横野鬼火青

江北的风像把钝刀,卷着黄沙在旷野上横冲直撞。蔡佳轩背着王嘉馨走了三日,靴底磨穿了两层,眼前仍是望不到头的焦土。远处的山峦被烧得赤红,像道凝固的血痕,偶尔掠过的寒鸦发出嘶哑的叫声,惊起几簇枯黄的蒿草。

“前面有村子。”王嘉馨伏在他肩上,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颈。自渡江后她便再没见过活物,此刻望见几座坍塌的土屋,屋顶的茅草已被烧得七零八落,却仍像看到救星般睁大了眼睛。

走近才发现,所谓村子不过是片废墟。石磨倒在井边,井口结着薄冰,水里漂着半具尸体,腐臭味混着寒气扑面而来。蔡佳轩皱眉抽出腰间竹杖——这是他在江边渡口采摘的,细长约一丈,竹节处泛着青黑色,握在手里竟比钢铁还沉三分。

“小心。”他忽然低喝,竹杖横扫而出。暗处传来一声闷哼,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从断墙后扑出,手中握着生锈的菜刀。为首之人眼窝深陷,颧骨凸出,看见王嘉馨腰间的布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粮食!给老子粮食!”

竹杖在蔡佳轩手中舞成一片青影,杖头扫过汉子手腕,菜刀“当啷”落地。他这才看清,三人身上都缠着草绳,脚踝处有被啃咬的血痕,显然是饿极了的难民。

“我们不是官兵。”王嘉馨挣扎着下地,从布囊里取出半块硬饼,“只剩这个了,分着吃吧。”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三个汉子红了眼眶。最年轻的那个接过饼,突然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冻硬的土地:“贵人救命,前面的镇子被匈奴人屠了,我们躲在坟地里才捡回条命……”

寒风卷起碎雪,落在汉子脏乱的头发上。蔡佳轩扶王嘉馨坐在断墙上,听他们讲述北上见闻:自当年石勒称帝后,胡骑南下如潮水,汉人百姓要么被掳为“两脚羊”,要么聚堡自守,可堡寨终究抵不过铁骑,往往一夜之间便被踏平。

“往东走三十里,有座破祠堂,”年纪最大的汉子啃着饼,泪水混着饼渣往下掉,“里面躲着百来号人,老的老,小的小,断粮三天了……”他忽然盯着蔡佳轩的竹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公子若是会些武艺,能否去镇上看看?听说匈奴人临走前囤了些粮食,就埋在城隍庙后面……”

王嘉馨按住蔡佳轩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我撑得住,你去吧。”她转头望向汉子,“劳烦大哥带我去祠堂,我略通医术,或许能帮着照看伤病。”

祠堂的椽子上挂着冰棱,二十几个孩童缩在角落,身上盖着破席子。王嘉馨跪在一个发烧的老妇人身边,解开随身的锦囊——里面装着她从江南带来的药材,此刻只剩半把艾草和几片当归。她用匕首削下一小块玉佩,碾成粉末混在热水里,喂给奄奄一息的孩子。

“姑娘是贵人吧?”旁边的中年妇人看着她腕上未褪的银镯,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男人被胡人砍了头,悬在城门口三天,乌鸦啄他的眼睛时,他还睁着……”

蔡佳轩沿着汉子指的方向进城,石墙上涂着猩红的颜料,画着狼头图腾。城隍庙的飞檐断了一角,殿内神像的头被砍落在地,嘴角还挂着凝固的血渍。他刚走到香案后,忽闻地下传来闷响,七八具尸体从暗处扑出,指甲缝里渗着黑血,眼中泛着青灰色。

“是尸鬼。”他想起老道留下的《灵枢经》,这些被妖邪侵蚀的尸体,需断其心脉才能彻底消灭。竹杖化作一道青光,杖头在香案上一点,借力跃起,自上而下劈向尸鬼眉心。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尸身倒地时,胸口竟露出半截断箭,箭簇上刻着晋朝的铭文。

“好本事。”沙哑的声音从梁上响起,阴影中走出个铁塔般的汉子,身高足有九尺,浑身覆盖着黑毛,指尖长着三寸长的利爪,“汉人小子,你是来抢粮食的?还是来送死的?”

蔡佳轩握紧竹杖,只觉掌心发烫。这汉子说话时,喉间带着兽类的低吟,腰间挂着串骷髅头项链,每个头骨上都嵌着狼牙——正是传说中匈奴左贤王麾下的“狼骑”。但他的眼睛却不像普通胡人,瞳孔深处泛着琥珀色的光,分明是妖物化形。

“粮食是百姓的,你不该抢。”蔡佳轩盯着他隆起的喉结,那里有块铜钱大小的疤痕,像是被利器灼伤过,“你若回头,我可饶你性命。”

汉子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屋瓦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饶我?你可知我是谁?十年前我还是太行山的猎户,胡骑来了,他们杀了我全家,把我的舌头割下来喂狼!”他扯开衣襟,胸口布满鞭痕,“后来我在乱葬岗爬了三天,是黑山老妖给了我这身皮毛,让我能咬死那些畜生——”

话音未落,他已扑了过来,利爪带起腥风。蔡佳轩竹杖横扫,却被他徒手抓住,竹节处顿时裂开细纹。汉子的力量大得惊人,竟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重重砸向神像。

“咔嚓”一声,石雕像的手臂断裂。蔡佳轩只觉血气上涌,忽然想起梦中老道的剑诀:“以意驭形,以气御物。”他闭目凝神,指尖抚过竹杖上的纹路,忽然听见一阵清越的竹哨声,杖身竟在瞬间变得柔软如鞭,顺着汉子的手臂缠了上去。

“你……你是道门弟子?”汉子眼中闪过惊恐,利爪拼命撕扯竹杖,却发现竹枝越缠越紧,渐渐渗入他的皮肤,“黑山老妖说过,中原道门早已式微,怎么会……”

“老妖在哪?”蔡佳轩趁机扣住他的脉门,发现他体内妖气混杂着一丝妖血,显然是被强行灌了妖丹,“我不杀你,但你要带我们去取粮食,再送百姓出城。”

汉子剧烈挣扎了一阵,忽然低下了头:“他们叫我黑熊,原本姓赵……”他的声音哽咽,“粮食在西厢房的地窖里,有三十车粟米,是匈奴人从坞堡抢来的。你去搬吧,我……我给你们断后。”

蔡佳轩跟着他走进地窖,腐木的霉味中混着粮食的香气。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马蹄声,黑熊猛然抬头:“是匈奴骑兵!他们回来巡城了,快从密道走——”

地窖的木门被撞开,十余个胡骑冲了进来,为首者头戴狼首盔,腰间悬着滴着血的人头。他看见蔡佳轩,纵声大笑,马鞭指向他:“汉人小子,你是第一个敢在老子地盘撒野的——”

话未说完,黑熊突然扑了上去,利爪撕开胡骑的胸膛。其他骑兵慌忙张弓,箭矢却全部射进他的后背。蔡佳轩趁乱挥动竹杖,青光所过之处,马腿齐断,胡骑纷纷坠地。

“走!”黑熊用身体顶住倒塌的木门,眼中的琥珀色渐渐褪去,变回普通人的浑浊,“带着粮食走,别管我……”他的后背插着三支箭,鲜血染红了黑毛,却仍在笑,“这样……也算给家人报仇了……”

蔡佳轩咬了咬牙,背起两袋粟米,从密道冲出。当他回到祠堂时,王嘉馨正在给一个濒死的孩童做人工呼吸,指尖沾满了血污。看见他带来的粮食,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哭声震天。

“那个……汉子呢?”中年妇人颤抖着接过粟米,眼中燃起希望。

蔡佳轩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去了该去的地方。”他抚摸着竹杖上的血迹,发现原本普通的竹节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篆。当他将内力注入杖身时,竹杖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杖头的断口处竟长出了新的竹须,在风中轻轻摇曳。

“佳轩,你看。”王嘉馨指着祠堂外的原野,暮色中,无数幽蓝的光点在起伏,像散落的星子,又像未眠的冤魂。老妇人说,那是“磷火”,是战死的将士和百姓的魂魄,在寻找回家的路。

夜里,蔡佳轩坐在祠堂的门槛上,借着月光擦拭竹杖。王嘉馨披着他的外衣,靠在他身边,望着远处的磷火:“你说,黑熊大哥的魂魄,会在那些光点里吗?”

“或许吧。”蔡佳轩忽然想起白天在城隍庙看见的断箭,箭簇上的铭文还清晰可见——“建武三年,扬州都尉赵”。原来黑熊竟是当年的官军,被胡骑所害后,又被妖邪利用,终究没能逃过命运的作弄。

他将竹杖插入雪地,掌心按在杖顶:“老道说过,凡物皆可炼化成器,关键在‘心’。黑熊以血祭杖,这竹杖从此便有了他的执念。”说着,他闭目凝神,以寒光剑的剑诀沟通竹杖,只觉一股苍凉的气息顺着手臂涌入丹田,仿佛听见千万个声音在耳边呼啸,都是乱世中百姓的悲号。

王嘉馨忽然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暖意:“以后这竹杖,就叫‘寒竹’吧。寒是寒光剑的寒,竹是黑熊大哥的魂。”她望向祠堂内熟睡的孩子们,脸上露出疲惫的微笑,“希望它能护佑更多像黑熊大哥这样的人。”

次日清晨,蔡佳轩带着众人出城时,发现路边的枯树上挂着十几具尸体,都是昨晚搬运粮食的百姓。匈奴骑兵的马蹄印在雪地上格外清晰,显然是循着足迹追来的。

“往山林里走!”他挥动寒竹,杖头扫过积雪,竟辟出一条小径。寒竹此刻已完全变了模样,竹身泛着青玉般的光泽,竹节处凝结着冰晶,仿佛将整个寒冬的气息都融入了其中。

他们在山林里走了三天,终于遇到一支汉人坞堡的巡逻队。领头的老者看见王嘉馨腕上的银镯,突然老泪纵横:“夫人可是江南士族?我等原是兖州百姓,避乱至此,已坚守坞堡三年……”

坞堡建在山腰,用原木和巨石堆砌而成,城墙上插着残破的晋朝军旗。当蔡佳轩扶着王嘉馨走进堡内时,看见的是比祠堂更惨的景象:伤兵躺在草席上呻吟,妇人在磨盘前碾着草根,孩童们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粮食只能再撑三天。”老者叹了口气,“上个月匈奴人来抢粮,我们死了三十多个青壮,如今能拿动刀的,只剩十几个老头子……”他忽然盯着蔡佳轩的寒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子这竹杖,可是道门法器?当年我曾见过罗浮山的真人,他们的法宝便有这般气象……”

蔡佳轩还未答话,忽闻山下传来号角声。一匹快马冲上山来,骑手浑身是血:“不好了,匈奴人带着狼来了,足有五百骑!”

坞堡的警钟敲响,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蔡佳轩登上城墙,只见山脚下烟尘滚滚,数百匹战马踏雪而来,马背上的胡骑披着兽皮,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最前方的战马上,坐着个身材魁梧的胡人,肩头站着只孔雀,尾羽展开足有丈余,每片羽毛上都嵌着红宝石,在雪地中格外刺眼。

“那是匈奴右贤王刘贤,”老者声音颤抖,“他身边的孔雀妖,能喷出毒雾,去年整个陈留郡的百姓,都是被这妖物害死的……”

王嘉馨忽然拽了拽蔡佳轩的衣袖,指着胡骑后方:“你看,那些狼……”

所谓的“狼”足有牛犊大小,皮毛泛着铁青色,眼睛里透着妖异的红光。它们并非普通野兽,而是被妖邪驯化的“狼妖”,嘴角流着涎水,爪子上沾满了人血。

“佳轩,寒竹能对付它们吗?”王嘉馨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她知道蔡佳轩的修为尚浅,而对方不仅有妖物,还有数百骑兵。

蔡佳轩握紧寒竹,感受着杖身传来的脉动:“试试吧。黑熊大哥的仇,百姓的苦,总得有人来讨。”他转身对老者说,“请让人准备滚木礌石,我去会会那孔雀妖。”

他跃下城墙,寒竹在雪地上点出一串青斑。刘豹看见他,纵声大笑,一拍肩头孔雀。孔雀长鸣一声,尾羽展开,无数细小的毒针如暴雨般袭来。

蔡佳轩挥动寒竹,青光化作屏障,将毒针尽数扫落。他趁机欺身而上,寒竹直击孔雀妖的头颅。孔雀妖反应极快,翅膀一拍,竟卷起一阵腥风,将积雪吹成冰刃。

“汉人小子,你是第一个能接我三招的!”刘贤抽出弯刀,刀刃上刻着蛇形花纹,“今天本王就让你看看,胡人的刀,是怎么割汉人的头——”

话未说完,寒竹已扫过他的马腿。战马悲鸣倒地,刘贤狼狈地滚在雪地里。蔡佳轩正要追击,忽觉脚下一紧,竟是狼妖扑了上来,利齿咬住了他的靴底。

他挥舞寒竹,杖头竹须突然伸长,如活物般缠住狼妖脖颈。被缠住的狼妖发出惨叫,身体迅速萎缩,露出里面被妖丹控制的野狼骸骨。

“你竟敢杀我的狼!”刘贤爬起来,眼中满是疯狂,“来人,放火烧山!让这些汉人都陪葬——”

胡骑们取出火油,泼向坞堡的木门。蔡佳轩心急如焚,知道一旦大火燃起,坞堡内的老弱妇孺必死无疑。他忽然想起寒竹吸收了黑熊的血气,或许能引动水脉。

“寒竹,借水!”他将内力注入杖身,闭目感应地下的水脉。寒竹突然发出清越的凤鸣,杖头竹须插入雪地,竟有冰柱从地下涌出,顺着火油蔓延的方向冻结。

胡骑们惊惶失措,纷纷后退。刘贤见势不妙,拍打着孔雀妖想要逃走。蔡佳轩岂会放过,寒竹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光,直取孔雀妖的七寸。

孔雀妖发出凄厉的叫声,尾羽散落如雪。刘贤被波及,胸口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倒在雪地里抽搐。蔡佳轩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眼中的恐惧:“你可知,你烧的每一座城,杀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冤魂,夜夜来找你?”

刘贤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涌上来的鲜血堵住了喉咙。他伸手想要抓住蔡佳轩的衣角,最终却无力地垂下,眼中倒映着坞堡上空的青天——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后一片天空。

战斗结束后,坞堡的百姓围着蔡佳轩,眼中满是感激。王嘉馨靠在城墙上,看着他被众人簇拥,忽然想起在江南时,那些世家子弟对他的轻蔑与嘲笑。如今在这乱世之中,他却成了百姓的依靠,手中的寒竹,也不再是普通的竹杖,而是承载着无数亡魂的希望。

夜里,蔡佳轩坐在篝火旁,清理寒竹上的血迹。经过此战,竹杖上的符篆愈发清晰,杖头甚至长出了几片新叶,在火光中轻轻摇曳。王嘉馨递来一碗热汤,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发现那里烫得惊人——原来他在引动水脉时,内力反噬,已受了轻伤。

“傻不傻?”她轻声责备,取出从江南带来的伤药,“以后别这么拼命,你若有事,我……”

蔡佳轩抬头望着她,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眼中的担忧比任何灵丹都要温暖。他忽然想起在长江渡头,她解下玉佩时的决然,想起她在祠堂里为百姓治病时的温柔,忽然觉得,这乱世虽苦,却因有她在侧,而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嘉馨,你说我们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胡人铁骑,妖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单凭我们两人,寒竹双剑,能护得住多少人?”

王嘉馨放下汤碗,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前:“你听,这里在跳。只要它还在跳,我们就不能放弃。就像你说的,有些路,总要有人先走。哪怕只能护得一人周全,救得一户平安,也是值得的。”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飞向夜空,与远处的磷火交相辉映。蔡佳轩望着怀中的寒竹,忽然明白,这竹杖之所以能成器,并非因为它吸收了妖血,而是因为它承载了乱世中无数人的执念——对生的渴望,对善的坚持,对公平的向往。

他将王嘉馨轻轻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坞堡外,北风依旧呼啸,但他知道,只要两人同心,寒竹不折,这世道纵使如冰如霜,也终会有化冻的那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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