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奇缘录 第64章 后羿残魂现大漠，落日神弓挽长天

高车族的毡帐在热浪中扭曲如蜃景，蔡佳轩扶着晕倒的王嘉馨踉跄前行。她的白衣已被汗水浸透，额角发丝紧贴肌肤，素来灵动的双眸此刻紧闭，唇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这是大漠中罕见的双日凌空之兆，两轮赤阳如孪生恶兽，将方圆百里烤成焦土。

「水......」王嘉馨呢喃着，指尖无意识地抓扯胸前九龙剑穗。蔡佳轩心如刀割，抬头望向天际，只见双日相隔丈许，周围云霞皆成血色，较亮的那轮居中，边缘跳动着青黑色火芒，隐约可见金乌展翅之形。

「这位公子，快带娘子进帐！」沙哑的呼喊从左侧传来。一位佝偻的老妇掀开毡帐，露出满脸沟壑般的皱纹，手中陶碗盛着浑浊的泥浆水，「喝不得，但能润润唇。」

蔡佳轩扶着王嘉馨坐下，以剑气逼出泥浆中的清水，喂她服下。老妇跪在毡帐中央，对着天顶的破洞喃喃祈祷，洞外赤日的光芒投射进来，在她佝偻的背上烙下狰狞的光斑。

「老人家，这双日何时出现的？」蔡佳轩轻声询问。

「约莫是四十九天前，」老妇浑浊的眼中泛起恐惧，「先是草场枯焦，接着河流干涸，年轻人骑着快马去寻水，至今未归......只剩我们这些老弱，等着死神来收魂。」她忽然抓住蔡佳轩的手腕，「壮士可是仙人？听说只有仙人能射落太阳，就像......就像传说中的后羿大神。」

王嘉馨闻言挣扎着坐起：「后羿射日弓？」

老妇点头如捣蒜：「族里的古老传说，后羿大神的神弓就藏在大漠深处的落日谷，只是......」她声音渐低，「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蔡佳轩与王嘉馨对视，她眼中虽有担忧，却也有坚定的光。他轻抚她汗湿的鬓角，柔声道：「你在此休养，我去去就回。」

王嘉馨抓住他的手，指尖微凉：「大漠中多妖邪，且双日之下，阳气过盛，恐伤你道体。」

他低头轻吻她的指尖：「当年在长江渡口，你以弱质之躯拒婚抗族，今日本座岂可因危险退缩？」说罢抽剑出鞘，雌寒光剑在双日下泛着冷冽碧光，「何况有此剑相伴，必能逢凶化吉。」

落日谷口，风沙如刀割面。蔡佳轩以竹杖点地，杖头凝聚的水汽在沙地上画出太极图，暂时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浪。谷内景象诡异：左侧山壁刻满远古图腾，人面蛇身的神只与三足金乌搏斗；右侧沙地上散落着累累白骨，腰间皆佩着形制古朴的弯刀——是高车族的先人们。

「啪嗒」一声，有液体落在沙地上。蔡佳轩抬头，见崖壁缝隙中渗出暗红汁液，在双日烘烤下化作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他皱眉挥剑，剑气所过之处，青烟竟凝成无数狰狞鬼脸，发出刺耳尖啸。

「此乃怨气所化，」他自语道，「后羿神弓镇压妖邪，却也吸尽了过路者的精魄。」

前行百丈，忽见前方沙地上伏着一具骷髅，双手仍紧紧抱着一张断弓。蔡佳轩俯身查看，见断弓材质非金非木，隐约有星辰纹路流转，正是后羿弓的碎片。骷髅指骨间夹着一片兽皮，上面用鲜血画着路线图，箭头指向谷内深处的一座石门。

「多谢引路。」他恭谨地将兽皮收入怀中，起身时忽然瞥见骷髅眼窝中有两点幽光闪过。未及反应，沙地下突然伸出无数骨爪，缠上他的脚踝。低头望去，整片沙地竟都是白骨堆砌而成，无数骷髅从沙中爬出，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鬼火。

蔡佳轩挥剑斩落，剑气却如泥牛入海。危急时刻，他突然想起静水湖悟道时的感悟，收剑入鞘，以竹杖轻点地面：「上善若水，水利万物。」杖头涌出清凉水汽，化作甘霖洒向白骨。鬼火在水汽中滋滋熄灭，骷髅们纷纷伏倒，化作尘埃。

「原来此处妖邪，竟需以慈悲心化解。」他轻叹，继续前行。

石门紧闭，上刻「后羿陵」三个古篆，笔画间填满了风干的血渍。蔡佳轩以竹杖敲击石门，回声空洞，竟似敲在虚无之处。正思索间，双日的光芒突然同时投射在门上，门缝中渗出缕缕金光，隐约可见门内有宝光流转。

「开！」他清喝一声，双掌按在门上，注入真气。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开启，一股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携着远古的风沙与战意。

墓室中央，后羿神弓斜插在石台上，弓身长达三丈，弓弦由天蚕丝制成，泛着幽幽银光。弓身刻满蝌蚪文，正是当年尧帝赐给后羿的「射日诏」。蔡佳轩走近，忽觉心神一震，脑海中浮现出后羿弯弓射日的画面：金乌悲鸣，坠落在东海之滨，百姓山呼万岁。

「后辈蔡佳轩，求借神弓一用，解救高车族于水火。」他恭谨行礼。

话音未落，神弓突然发出嗡鸣，弓弦震颤间，竟有一道虚影从中飘出。虚影身着兽皮战甲，手持长弓，正是后羿残魂。

「小家伙，」后羿的声音如洪钟，却带着岁月的沧桑，「自涿鹿之战后，无人再能拉开此弓。你可知，射日需以身为箭，以魂为引？」

蔡佳轩挺胸而立：「晚辈知晓。若能救得万千生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后羿虚影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在他眉心的痣上：「你眉心有道气凝结，却又含着人间情爱，倒是有趣。」他忽然叹息，「当年我射落九日，虽解救万物众生，然却因杀戮过重，不得升入天庭，只能在此守护神弓，看尽人间兴衰。」

蔡佳轩想起老妇的话，问道：「如今双日凌空，可是金乌重生？」

「非也，」后羿摇头，「此乃天道失衡所致。昔年我射落的九只金乌，怨气不散，凝成妖日，与真阳争夺天道权柄。若让妖日吞噬真阳，人间将永堕黑暗。」

蔡佳轩望向神弓，毅然道：「请大神助我，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后羿虚影挥手，神弓自动飞入蔡佳轩手中。他握住弓身，只觉一股磅礴之力涌入经脉，几乎要将他撕裂。后羿见状，指尖点在他眉心：「我以残魂为箭，助你一臂之力。记住，射日之后，速去月宫......」话未说完，虚影已化作流光，融入弓弦。

蔡佳轩只觉眉心剧痛，却见神弓上的蝌蚪文纷纷飞起，在他周身结成护罩。他深吸一口气，弯弓搭箭，箭头对准妖日——那轮泛着青黑色光芒的假太阳。

「开！」他爆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弓弦。神弓发出震天长鸣，仿佛穿越千年的战鼓。双日似乎感受到威胁，同时射出烈焰光束，击中蔡佳轩胸口。他闷哼一声，护罩出现裂纹，鲜血从嘴角溢出，却仍死死咬住下唇，稳住身形。

「夫君！」熟悉的呼喊从谷口传来。王嘉馨不顾劝阻，踉跄着冲进墓室，见他浑身浴血，泪水夺眶而出，「不要......」

「别过来！」蔡佳轩大喊，「此乃天道之争，非你我能左右。」他望向她，目光温柔，「若我不幸陨落，你便去泰山碧霞元君娘娘处，她会护你周全。」

王佳馨摇头，取出雄寒光剑，注入真气：「当年你赠我雌剑，说生死相随。今日便是死，我也要与你一起！」双剑共鸣之声响彻墓室，竟在蔡佳轩身后凝成太极图，为他挡住部分烈焰。

蔡佳轩感动不已，转头望向妖日，眼中战意更盛：「后羿大神，助我！」

后羿残魂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借你法眼，看真阳！」蔡佳轩只觉双目剧痛，却见妖日表面裂开缝隙，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怨气，而真阳虽弱，却有一丝浩然正气尚存。

「去！」他松开手指，后羿残魂化作的光箭破空而出，直插妖日心脏。妖日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万千黑羽坠落，每片羽毛都发出不甘心的嘶鸣。真阳趁机扩张，重新占据天空中央，双日凌空的异象渐渐消失。

蔡佳轩力竭倒地，王嘉馨扑过去抱住他，泪水滴在他脸上：「你吓死我了......」

他勉强一笑，指着天空：「没事了，看，太阳回来了。」

高车族的毡帐外，老妇们跪在地上，望着重新变得湛蓝的天空，泪流满面。蔡佳轩靠在王佳馨肩头，手中神弓渐渐虚化，最终只剩下一片羽毛，上面刻着「嫦娥」二字。

「后羿大神说，日后有缘，让我代他看看......」他轻声道，声音渐低，昏睡过去。王嘉馨握着羽毛，望向天际的真阳，心中暗许：「若有机会，定不负大神所托。」

三日后，蔡佳轩在毡帐中醒来，见王嘉馨正坐在床边，手中握着那片羽毛，目光怔怔地望向窗外。他伸手轻握她的手，她才惊觉，转头时眼中已有泪光：「你终于醒了。」

他环顾四周，见毡帐中多了些清水和食物，问道：「是下雨了？」

她点头：「妖日坠落后，大漠降下甘霖，连胡杨都抽出了新芽。」她将羽毛递给他，「这是后羿大神留下的？」

他接过羽毛，触感柔软如绢：「是。他说，射日弓已随妖日消散，唯留此羽，算是谢礼。」

王嘉馨轻叹：「当年后羿大神为苍生射日，却落得魂归大漠，令人唏嘘。」

蔡佳轩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天道无常，唯有大爱永恒。你看这高车族，因祸得福，日后必能繁衍生息。」

帐外传来孩童的笑声，老妇掀帐而入，手中捧着一碗马奶酒：「壮士醒了？真是天佑我族！」她身后跟着几个孩童，手中捧着新鲜的沙果。

蔡佳轩望着他们纯真的笑脸，心中一片温暖。王佳馨起身，从包裹中取出银针：「老妈妈，我给孩子们看看病吧。」

夕阳西下，真阳的余晖洒在毡帐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蔡佳轩握着羽毛，望向天际，仿佛看到后羿的虚影在云端颔首。他知道，这只是天道轮回中的一劫，而他们的路，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