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
谢晚宁在街上寻找陈三毛的足迹,来来回回好几趟,就是没看见他人;
本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可是到府里丫鬟们却说从早上出门便再没见到他。
谢晚宁想着他那一堆的赃物,可能是去当铺换银钱去了,便又派人去问了,然而各当铺里面也都说没有见过陈三毛的影子。
眼看着现下晚饭时间都过了,可平日里吃饭最积极的陈三毛还是不见踪影,这不禁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难道这家伙逃跑了?
不能啊,说好了自己一个月给他五吊钱,帮自己找到那个在破庙里的人。以他这种爱财如命的性格,又怎么会舍弃钱财,一声不吭的就逃跑了呢?
许淮沅今日难得回来得早了些,刚迈进院子时,便见谢晚宁正倚在窗边小榻上,单手托腮,望向天空。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芒,恍若为她披了一件银色纱衣,看上去灵动而清冷。
许淮沅不由放轻了脚步。
这样毫无防备的谢晚宁实在罕见——
平日里她虽嘻笑怒骂,做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却总是十分警惕的绷着背脊,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而此刻,或许是太过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微眯着眼,缩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流畅精致的小脸,那一头青丝未束,就这样随意的披在后背,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吹起又落下。
他立在原地,看了很久,才迈出一步。
而这一步却突然惊醒了谢晚宁,她立刻绷直后背,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飞星”,目光却瞬间穿过院中花木,直直向他看来。
“谁?”
待看清是他,谢晚宁那绷紧的肩线又缓缓放松下来,唇边也漾出些许笑意,“你今夜回来的倒是早。”
许淮沅怕冷,进屋将身上灰鹤锦绸披风递给身后的冬生后,便抱着手炉咳嗽了几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立在烛影里,昏黄的光晕将那挺拔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唇角噙着温润的笑意,那双总是含着春水的眸子此刻正专注地望着谢晚宁,眼尾微微弯起,像是月牙儿映在湖面上的浅浅倒影,“今日逛得如何?”
“街上很热闹,不过,今天我碰见……”
谢晚宁话说了一半,突然门口传来声响,是管家的声音。
“大人,门外来了个黄门侍郎,说是宫里来传话的,要大人快快进宫,有要事相商。”
“才回来又要去?”谢晚宁被这一打岔也就忘了刚刚自己要说的话,“这皇帝也太折腾人了吧?”
许淮沅却表现得很是淡定。
他拥着手炉,长睫微垂,不动。
“大人?”管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不太确定的又喊了一声。
“知道了。”许淮沅轻轻叹一口气,将手炉放下,又穿上那锦绸披风,“你去回他,我就来。”
“是。”管家得到应允,快步而去了。
“喂,真去?”谢晚宁的眸子闪烁着点点火光,“你不觉得有点蹊跷?”
“当然蹊跷,”临出门,许淮沅又转过头对她叮嘱道,“今夜肯定并非陛下传召,但是我也不得不去,你一人在此,万事小心。”
“知道。”谢晚宁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手腕上解下她一直戴着的护腕,扯过许淮沅胳膊,为他戴上。
“朝堂之争向来复杂多变,前些日子我们动作太大,难免有些人对你也有不轨之心,这是我一直在用的暗器,摁这儿!就会有银针飞出了。”
她特意为许淮沅指了指那暗器的机关。
“不过你要小心,别打在自己身上,这银针有毒,虽不致命,但是酥麻疼痛,如万蚁啃食全身,要一个时辰才可消退,总归是不大舒服的。”
许淮沅唇角带着笑意,垂眼看着那刚好到他胸口的毛绒绒脑袋正屏气凝神认真的为他将那护腕戴上,十分温柔的开口,“好。”
“进宫后冬生怕是不能伴你左右,你自己一人我总归不放心……”
谢晚宁话说一半,突然怔了怔,赶紧改口,“我是怕你死了,那我喂给你的药还没发挥出全部功效就浪费了,所以才借你这个,你可别多想。”
“知道了……”许淮沅眼尾微挑,眸中似有星河流转,那含笑的一瞥如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娘子。”
最后两个字被他含在唇齿间细细研磨,醇厚如陈年佳酿,又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在心尖,偏又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人耳根发软。
明明是往日叫过无数次的称呼,今夜却硬生生被他唤出了三分醉意七分缠绵,让谢晚宁听了耳热心跳不止,赶紧转身赶人。
“滚滚滚,别在这里发春!”
她一把把许淮沅推出了门外,“砰”一声甩上了门。
许淮沅笑意更深,然而毕竟宫里来人召唤,也不能耽误太久,便带着冬生匆匆离去了。
他前脚刚走,门外便又有了响动,谢晚宁听着那脚步声渐近,挑了挑眉,拉开房门,倚着门框对着那低头迈进院子的身影开口。
“喂,你小子今儿往哪里逍遥去了?”
来人正是陈三毛,只是今夜的他有点奇怪,往日一直高昂的头颅此刻正低低耷拉着,一只脚好像也受了伤,走不大利索,听见谢晚宁的声音,他浑身一震,竟下意识地扭身便要逃。
“没,没去哪……”他的声音干涩。
眸中锐利之色一闪而过,谢晚宁直觉不对,伸手就扣住了他的肩膀。然而就在她碰到他肩膀的那一瞬间,陈三毛好似被烙铁烫了一般,瞬间哆嗦了一下。
“你的脚……”
“没事!”陈三毛目光躲闪,“我,我崴了一下……”
“崴了?”谢晚宁嗤笑,“你不是号称轻功绝佳,踏雪无痕吗,怎么这样轻易崴了脚?而且,你今天去哪里了,我怎么到处也找不到你?”
“我,我随便逛了逛。”陈三毛咬了咬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谢晚宁没有说话,却轻轻松开了他的肩膀,注视着他。
院墙外似乎有夜枭鸣叫的声音,陈三毛站在一片阴影里,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下定决心般开口。
“那个,你要找的人,我找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