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上前,检查仓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的锁。
是把老式大挂锁,锈得厉害。
小刀手指在锁孔拨弄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拉开沉重铁栓,回头对秦恒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
秦恒迈步上前,和小刀一起,用力推开那扇沉重、布满铁锈的大门。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在空旷厂区回荡。
门被推开一道缝,一股混着厚重灰尘、霉味、还有某种刺鼻化学药剂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人想咳嗽。
门后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仓库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像个沉睡多年的巨兽腹腔。
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高处破窗艰难挤入,投下倾斜光柱。
无数灰尘在光柱中翻滚飞舞。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陈年旧物的腐朽气,厚重灰尘的呛鼻感,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类似酸性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混在一起,让人胸口发闷。
借着微弱光柱,能看清仓库大致情况。
靠墙立着一排排高大金属货架,上面堆放着不少东西,大多蒙着厚厚的灰白防尘布。
空地上随意堆着许多大小木箱,有的敞开,露出填充物和部分器物,有的钉得严实。
隐约能分辨出瓶罐、铜器、玉器的轮廓。
秦恒和小刀一前一后,脚步放轻,警惕地往深处走。
脚步声在空旷仓库里被放大,发出回响。
小刀在前,目光锐利扫视四周角落,保持警戒。
秦恒的注意力几乎全被仓库里的“货物”吸引。
他脚步放慢,仔细掠过散乱箱子和高耸货架。这里的东西,数量惊人。
他走到一个半开木箱前停下。
箱里塞满发黄稻草,嵌着几件青花瓷瓶。
他伸手,小心拿起一件缠枝莲纹梅瓶。
入手微沉,胎体尚可,釉色明亮,画工流畅,有点功力。
凭这些天恶补的知识和初步经验,这东西看着像明代中期的民窑精品,拿到外面能值不少钱。
难道苏依纯说的“来路不太正”的东西,就是这些?
数量如此庞大,确实可疑。
秦恒心里念头转动,随即集中精神,催动金瞳!
眼前景象变化。梅瓶釉层、胎体变得透明,内部结构、材料特征、烧制气泡无所遁形。
他清楚看到,瓷瓶胎土中掺杂着细微的、闪着非自然光泽的白色颗粒,釉料化学成分也与古法青花钴料有差异。
一行字迹在他视野中凝结:
【青花缠枝莲纹瓶:现代仿品。】
【工艺:高分子聚合物混合劣质瓷土塑形,激光雕刻底纹,化学药剂浸泡做旧,二次低温覆釉模仿包浆。】
【评价:仿真度高,器型、画工模仿到位,足以乱真普通藏家。】
【价值:材料及工艺成本约八百元。】
现代仿品!
还是运用高科技手段的高仿!
八百块成本的东西,做得跟真的一样!
秦恒放下瓷瓶,只觉心底发凉。
他快步走到旁边另一个敞开的箱子,里面放着几块玉器。
他拿起一块谷纹玉璧,玉质看起来温润古朴,表面带着土沁和绺裂,很有战国古玉的韵味。
金瞳再次发动!
【仿战国谷纹玉璧:现代仿品。】
【工艺:工业级高压合成玉料(石英粉末、环氧树脂),电脑数控机床辅助雕刻,强酸腐蚀伪沁色绺裂,人工染色剂仿血沁、土沁。】
【评价:形似神不似,质地低劣,无古玉温润。】
【价值:材料及工艺成本约三百元。】
又是一件赝品!
连玉料都是合成的!
这造假手段,登峰造极!
秦恒的心沉下去。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向仓库深处,伸手一把掀开一个盖在高大货架上的巨大防尘布。
布下是一尊造型古朴的青铜方鼎,鼎身布满青绿铜锈,锈色斑驳,颇有西周重器威严。
金瞳之下,真相再次揭开:
【仿西周饕餮纹方鼎:现代仿品。】
【工艺:锌合金模具浇筑,表面电镀青铜,特种化学药剂催生铜绿,激光微雕伪造铭文。】
【评价:重量与真品有异,锈色层次不足,细节粗糙。】
【价值:材料及工艺成本约一千五百元。】
接下来,他又接连查看了陶俑碎片、角落里的古画轴、以及一些看起来有年代感的文玩。
结果,无一例外!
金瞳所见,全是赝品!
彻头彻尾的赝品!
而且,这些赝品的制作水平,远超市场上那些一眼假的粗劣仿品!
它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运用现代技术。
化学药剂做旧、激光雕刻仿古纹饰铭文、高分子材料仿玉石象牙、电脑辅助设计还原器型……
手段之高明,仿真度之高,恐怕许多老行家稍不留神,都可能被蒙骗!
这哪里是藏匿“来路不正”古董的仓库?
这分明是一个规模庞大、技术先进的高级赝品制造和储存据点!
一个假货工厂!
秦恒脑中“轰”的一声,无数线索串联!
他立刻想到黄有德在拍卖会上那面真假难辨的“秦王照骨镜”,想到苏依纯提到的“障眼法”、
“做局”、“放长线钓大鱼”的“饵”……
难道,黄有德那面假镜子,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甚至,就是在这里制造的?
这个看似废弃的仓库,极可能是黄有德,或他背后那个更庞大势力,用来系统性、规模化制造
顶级“鱼饵”的中转站!
这背后牵扯的局,恐怕比他之前想的任何可能都要深、都要黑!
他感觉自己无意中踏入了一个巨大阴谋的核心,正触摸到平静水面下那令人心悸的冰山。
这已不是简单的商业欺诈!
就在秦恒被这满仓库高仿赝品和背后的可能震惊时,一直仔细搜索四周的小刀。
在仓库最深处,一个用厚重肮脏帆布隔开的小区域前停下。
那片区域明显与外面堆放赝品的地方不同,更隐秘,也更……压抑。
小刀侧耳听了听帆布后的动静,然后回头,对秦恒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他的表情,是秦恒从未见过的凝重。
秦恒立刻压下心头波澜,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