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
分析透彻,将这枚高仿玉璧的破绽说得清清楚楚。
独眼龙额角见了汗,脸也白了些。
这玉璧,他当初可是费了不少劲弄来的,也找人看过。
都说是战国真品,没成想在这小子面前,几句话就给说穿了!
他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有些干。
“好小子……算你眼力毒!不过,这只是开胃小菜!别得意太早!”
说着,他又从摊位深处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小心翼翼地打开,从中取出一幅卷轴,缓缓展开。
随着画卷的展开,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山水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画中山峦叠嶂。
云雾缭绕,溪水潺潺,古松苍劲,几处茅屋点缀其间,意境清幽。
笔法老辣娴熟,墨色浓淡相宜,颇具功力。
更引人注目的是,画卷的落款处,赫然写着“吴趋唐寅”四个字。
并盖有“唐伯虎”,“南京解元”等几方印章。
“唐伯虎的《春山伴侣图》!”
独眼龙指着画作,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
“小子,这可是真正的传世名画!我花了血本才收来的!这回,我看你怎么说!”
唐寅,唐伯虎!
明四家之一,他的书画作品在如今的收藏市场上,可是稀罕物,价值连城!
此画一出,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连韩轩也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秦恒。
书画鉴定,比起玉器青铜器,更为复杂。
不仅要看笔墨、纸张、印章,更要看它的神韵气度。
差一点点,就谬以千里。
秦恒看着展开的画卷。
他仔细审视着画作的纸张,是明代特有的澄心堂纸,质地细腻,色泽微黄。
墨色也沉稳厚重,入纸三分。
画风确实有唐寅的影子,山石的皴法,树木的勾勒,都模仿得活灵活现。
然而,秦恒却皱了皱眉。
这幅画,模仿得太像了,像到了几乎没破绽的地步。
但也正因为太像。
反而少了一丝唐寅真迹中那种洒脱不羁,信手拈来的灵气和才情。
多了一丝刻意经营的匠气。
尤其是那几方印章,虽然篆刻得也算工整。
但与唐寅常用的印章相比,在篆法的布局和刀法的力度上。
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
脑海中,信息再次浮现。
【春山伴侣图:赝品,张大千仿。】
【此画乃近代画坛宗师张大千早年仿古之作,仿制水平极高,但其用墨习惯与印章细节仍有破绽可寻。】
【价值:十五万。】
又是张大千!
秦恒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难怪这画仿得这么逼真,原来是出自那位“五百年来一大千”的手笔!
张大千仿古的功力。
早已是登峰造极,不知多少鉴定大家都曾在他手上栽过跟头。
秦恒抬起头,迎向独眼龙那充满期待和挑衅的眼神,微微一笑。
“龙哥,这画确实有唐寅九分神韵,笔墨精妙,意境不俗,要不是行家,很容易就被它蒙过去了。”
独眼龙闻言,独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以为秦恒要认输。
却听秦恒继续说。
“可惜,这不是唐寅真迹,而是近代画坛宗师张大千先生,早年倾力仿制的精品。”
“什么?张大千仿的?”
独眼龙像是被雷劈了,失声叫道。
秦恒点了点头,指着画中山石的皴法。
“唐寅画山石,常用斧劈皴,笔法爽利,墨气淋漓。”
“而这画中山石的皴法,虽然也力求爽利。”
“但在转折处却略显犹豫,墨色也稍显平板,这正是张大千先生早年仿画时。”
“还没完全摆脱自身用笔习惯的特征。”
他又指向画中水墨的渲染。
“再看这水墨的渲染,唐寅用墨,灵动多变,富有层次。”
“而这画的墨色,虽然也浓淡相宜,却少了几分空灵之气,显得有些‘实’,这也是张大千仿古画作中常见的特点。”
“至于这几方印章。”
秦恒的目光落在落款处的印章上。
“虽然篆刻得也算工整,但与唐寅真迹印章相比,它的篆法略显拘谨,刀法也缺了金石之气,匠气稍重。
“尤其是这方南京解元印。”
秦恒指着印章。
“它解字的勾脚收尾,跟唐伯虎惯用的刻法,路数不对。”
秦恒这几句话。
不急不缓,却把画的症结剖析得清清楚楚。
旁边围着的人,先前还有些将信将疑,此刻都暗暗佩服。
人群里,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乖乖!张大千做的假都能瞧出来?这后生眼睛也太毒了!”
“真神了!这份眼力,怕是浸淫几十年的老行家也未必有。”
独眼龙听秦恒说完。
脸膛先是涨得通红,跟着又唰地白了,最后灰蒙蒙一片,像是掉了魂。
这幅《春山伴侣图》,他可是下了血本。
从一个自称家道中落的“前清遗少”手里淘换来的。
一直捂在手里当成了镇摊之宝,做梦都想着捡了个天漏,哪晓得……
竟然也是个仿货!
还是张大千仿的!
他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韩轩却激动得两手攥成了拳头。
望向秦恒时,那份敬佩和感激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他明白,这回可真是请对了神仙!
独眼龙那只独眼死死钉在秦恒身上,像是要喷出火来,他从牙缝里挤出话。
“小子,行!你够狠!还有最后一局!你要是还能赢,那块凤还巢,我双手给你奉上!我这摊子上,所有东西,你再随便拿三件!”
他啪地一掌拍在案板上,摊子上的物件都跟着一跳。
“但你要是输了……”
独眼龙凶光毕露,笑的残忍。
“老子要把你这双招子挖了,泡酒喝。
这**裸的威胁,毫不掩饰的凶残,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感到一阵寒意。
纷纷后退了几步。
生怕被殃及池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到极致的火药味。
韩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紧张地望着秦恒,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最后一局,独眼龙必然会拿出他最看重,也自认为最稳妥的宝贝。
秦恒面临的压力,将是空前的。
独眼龙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平复翻腾的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