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境巡灵录 第13章 鹊华遗恨

子时的修复室冷如冰窖，顾砚舟的指尖刚触到《鹊华秋色图》摹本，赵孟頫笔下的皴纹突然如蛇游动。

墨色蝌蚪顺着他的指缝钻入皮肤，腕间西夏符印骤然发烫，灼出项元汴\"天籁阁\"的鉴藏印痕。

\"别碰！\"沈惊鸿一把拽开他，紫毫蘸着敦煌石青在他掌心急绘，\"项元汴的血契禁制会顺着笔墨夺舍！八十年前我师祖就是被这鬼东西……\"

\"沈姑娘何必吓他？\"琉璃窗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墨葡萄图》的藤蔓从裂缝中渗出鲜血，青蚺的身影在血葡萄中浮现。他手中人皮折扇轻叩窗棂，扇面《洛神赋图》的洛水倒卷进室内，\"顾公子可知，项公当年为保这幅真迹，亲手剜了三个守墨人的眼睛做印泥？\"

雪魄的九环金铃发出裂帛之音，顾砚舟的墨魂笔已划出郭熙蟹爪枝。

青蚺的折扇却陡然展开《早春图》，卷云皴化解攻势：\"三更天，鹊山脚——拿《守墨图》换解咒法，否则明日此时……\"他的指甲划过扇面洛神眼眸，\"你的心脏会开出顾恺之的墨葡萄。\"

月光下的华不注山浸在靛青墨韵中，沈惊鸿的临摹本撕开时空裂缝。\"跟着我的笔触！\"她指尖铅粉簌簌而落，蛤粉光泽在虚空中勾勒出\"三矾九染\"的退路。

顾砚舟每踏七步，赵孟頫的披麻皴便扭曲成《骷髅幻戏图》的鬼影，青蚺的冷笑从烟树间传来：\"天籁阁是项公的炼魂鼎！那些被他请去'鉴画'的守墨人，最后都成了画上钤印！\"

人皮折扇突然展开，曹植的赋文化作锁链缠住顾砚舟脖颈。雪魄炸毛震碎赋文，顾砚舟的墨魂笔刺向青蚺心口：\"那你算什么？项元汴的看门狗？我是他最完美的作品！\"青蚺撕开衣襟，胸口《鹊华秋色图》残片泛着血光，\"项公用守墨人的脊髓调墨，以肋骨为笔杆……\"他的瞳孔突然裂成藤蔓纹，整座山体开始坍缩。

沈惊鸿的临摹本在虚实交界处爆出青光。\"快进去！\"她呕出铅粉血沫，视网膜已剥落大半。

顾砚舟跌入时空裂隙的刹那，看见《千里江山图》在铁釜中沸腾，虹桥从《清明上河图》伸出，正将市井魂魄抽成墨汁。

少年项元汴的幻影从《洛神赋图》中转身，宓妃的面容与他重叠：\"顾兄觉得我这副皮囊如何？当年我用沈家祖师的左眼点染这抹朱砂……\"

\"住口！\"西夏符印灼穿幻象，熔炉真容毕现。项元汴的笑声在墨浪中回荡：\"多亏沈家丫头这代'画瞳'，我终于等到开启《阿房宫图》的钥匙……\"

现世中的沈惊鸿点燃临摹本，铅粉混着血泪在纱布上晕开。\"米芾说焚帖易焚心难——\"灰烬裹着石青扑向血色漩涡。

\"项元汴！你尝尝沈家血脉的滋味！\"王希孟的虚影从火中站起，十七岁少年的手指插入漩涡：\"大宋的青山绿水，容不得你这腌臜墨精！\"

青蚺在墨鹡鸰的啄食中狂笑：\"你以为赢了？沈丫头的左眼……早被换成项公的'画瞳'……\"他的右眼珠滚落脚边，竟是刻着\"天籁\"的田黄石。

雪魄叼起石块，金铃映出黄公望在《富春山居图》剩山上的题跋：\"至正十年，见焚图者项生，其瞳有双影。\"

晨光刺破夜雾时，顾砚舟颤抖着触碰沈惊鸿的纱布：\"你的眼睛……项元汴需要一双能看破《阿房宫图》的眸子。

\"她摸索着显微镜下的田黄石，蝌蚪文正在石内蠕动：\"画心有双瞳者，可开阿房宫。

\"九层楼铜铃骤响，赤枭的数字面具倒映在结霜的窗上——《瑞鹤图》数据流里的仙鹤正用沈惊鸿的眼瞳凝视敦煌，二十道红芒如利箭刺破初雪，在莫高窟上空织就猩红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