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50章 借酒消愁

迈入十二月，天气更显严寒，却是梅花开得最盛之时。

经历上次事件后，没有了李麻子的为难，留仙楼的生意也有了些起色，偶尔也有些客人上门。李大牛的厨艺虽有进步，做出的菜肴却也能凑活。于是周晨又把王小二和四个姑娘招回酒楼，慢慢经营。服务到位了，即便菜肴并不出众，客人也不会说什么。酒楼饭店都是得花水磨的功夫慢慢经营的，因为人气与口碑，并不是一朝一夕能积攒下来的。不过，也有个意外之喜，娄望君所酿之酒大受欢迎，在留仙楼销量颇佳，渐渐有了些名气。

老刘来找过周晨一次，说是那边手头上的事已经交代完毕，可以过来上工了。周晨心里明镜似的，什么交代完毕？当初王小二几次去找他，他不过来。无非就是不看好留仙楼，怕一旦过来没几天，留仙楼便被天一楼整倒闭，所以一直借口拖着。即便留仙楼连个掌勺的大厨都没有了，也不肯站出来帮忙。如今局势稳定，留仙楼一时半会儿倒不了，他便又想回来，毕竟回忆起往昔缘来酒坊的优厚待遇，实在难以割舍。这种唯利是图之人，周晨打心眼里是瞧不起的。若是放以前，自己瞧都不会瞧上一眼。但现在，周晨却同意他回来了。只因李大牛目前确实还需要培养，还需要磨炼，还不足以掌控一个酒楼。

见到周晨同意，王小二气得直跺脚，满脸焦急地说道：“掌柜的，你怎么能同意他回来呢？这种见死不救，唯利是图之人，哪天酒楼再招变故，他必定脚底抹油，甩手便走的。这种人是靠不住的！”

周晨神色平静，耐心解释道：“可毕竟他现在有用，我们还需要他。”

“哪需要他，李大哥做的菜已经不错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王小二仍不死心，坚持己见。

周晨微微摇头，缓缓说道：“咱们扪心自问，李大哥的手艺到底如何，跟老刘比起来，谁更好？”

王小二一时语塞，心情低落，对于老刘，他实在欢迎不起来。

“经历此番波折，咱们也算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了，往后别再叫我掌柜的，直接唤我无尘即可，也跟老兄弟们都说说。另外，这酒楼便交由你打理，好好干。” 周晨目光温和，看向小二。

王小二闻言，心里猛地一沉，眼眶瞬间泛红，以为周晨要弃他们而去，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掌柜的你……”

“说了叫无尘就行，我只是另有其他事情，以后可能比较少来而已，又不是不管你们。”周晨笑着宽慰。

听周晨这么说，小二这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诸事安排妥当，周晨回到作坊，疲惫地躺倒在火塘边。高压忙碌久了，骤然闲下来，便让人容易迷失方向。周晨独自斟酒，身旁无人可倾诉，一种孤寂之感油然而生。“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恰似他此刻心境的真实写照。

一个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的灵魂，注定是孤独的。满腹的心事，无处诉说。超前的认知，也不被人接受。若要融入这个时代，便只能学会忘记。忘记曾经坚信的理念，忘记曾经恪守的准则。可那些信念，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如何能轻易抹去？可越是不能忘，便越痛苦。忘不掉亲人，便经常会在深夜惊醒，忘不掉准则，便只能眼看着她人步入深渊。

这个时代虽然并不美好，自己也仍希望那些美好的人生活得好。比如蔡琰，自己不想她日后流落匈奴，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可除了不想，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想想日后她流落匈奴，唱起那胡笳十八拍。‘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真不知道那单薄的身影，如何在匈奴熬过那漫长的十二年。

越想眉头便皱得越深，酒便如喝水般往肚子里灌。林娘子离开作坊，便也没人再劝周晨少喝些。葫芦里的酒都喝空了，周晨依然清醒着。于是披上披风，出门继续喝。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娄望君的酒肆。也不知为何，自己便来到此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一般。那道美好的倩影，总在脑海中浮现。整理好仪容，挑开帘门，夹风带雪的便进入店中。店内的温度比起店外是要暖和不少。如是有人戴眼镜，定然是要蒙上一层白雾的。周晨找了张桌子坐下，便叫娄望君切肉上酒。

娄望君瞧着周晨一身酒气，趴在桌上便开始要酒，眉头微蹙。这些日子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整体而言，他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保住了留仙楼。瞧他如今这样子，却不知是为何。

“奴家这酒水虽好，却并不解忧。公子已经喝了不少，还是早些回去吧。”娄望君轻声劝道。

“娄娘子这待客之道，倒是鲜见。客人上门，还没喝酒便要赶客。是何道理？速速切些肉取两坛酒过来，休要啰嗦。”周晨此次并未听从娄望君的劝告，反而嫌她啰嗦，这让娄望君心中一怔，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多管闲事了。于是，她依照周晨的吩咐，切肉取酒。

之前与他接触几次，一直以为他是个和气讲理之人，没想到也有这么蛮横的一面。看来自己是先入为主了，若不心有决断、手段强硬之人，前几日在自己店里闹事之人，也不会都死于雪地之中。凶手至今没抓住，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他干的。于是对周晨的印象，又有改观。以前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读书人。现在看来，他还是个心狠手辣，手段高超的商人。一夜之间，干掉刀疤王，还吞了他的人和地盘，实在也不是常人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