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69章 月下仙子

这朱雀街大街，果然是天下最繁华之地。两边火树银花，街中人潮涌动。可谓十里长街银河坠地，民间百艺月下尽享。难怪刘宏这个孤家寡人，也偷溜出来，与民共赏。这样的繁华美景，错过岂不可惜？

天一楼果然大手笔，齐人高的舞台，老远便能瞧见。待靠近，只见舞台四周，挂满花灯。衬得台上，夺目耀眼。一副巨画，从楼上垂下。中间一轮明月，被花灯照得通明，咋一看，似是从天上将明月偷入画中。

舞台之下，已挤满人，都着仰头，观看台上表演。周晨与娄望君找了个边角位置，再往前实在为难。周晨四下观察，看有无熟人，能换个好些的位置。如此盛景，那赵峰定然在此，只可惜人海茫茫，难以辨认。只能暂且停步，踮起脚观看。

台上不知已表演多久，仍有一队队舞姬，鱼贯而出，翩翩起舞。舞姿柔美，又不失力道。动作轻盈，又不失华丽。整整齐齐，长袖飘飘，难怪有长袖善舞之说。踩着乐师伴奏之音乐，个个灵动飘逸，如画中仙子。良辰美景，配上好酒，真是赏心乐事。只可惜那谣言之事，让人心忧，扰人雅兴。若能在此舞台上，解释神仙下凡之谣言，定不需担心明日再有人找麻烦。可惜舞台是人家的，怕是难以登台，只能静待机会。

一阵掌声过后，舞姬们又次第退去。伴奏之乐也风格突变。只见古寒香缓缓登台，台下瞬间掌声如潮，各种欢声高叫。

明月之下，美人如画。忽然间水袖甩开，衣袂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脚下响起一声声鼓响，带动着节奏，配合着韵律，仿佛步步生莲。中间夹杂着银铃声，宛若幽韵之中有黄鹂清唱。轻歌曼舞，白衫随风飘动，水袖凌空飘逸，如行云流水。曼妙灵动，千姿百态。腰肢扭转，左右倾折，柔若无骨。

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忘记呼吸。生怕呼吸之间，便有仪态万千的舞姿被错过。遥想当年赵飞燕的掌上舞，也不过如此吧。

台上鼓声渐骤，和乐之声亦急。细碎的舞步，频响的铃声，让人呼吸亦跟着急促。只见古寒香以一足为支点，娇躯随之旋转，水袖飘飘。鼓声渐熄，而和乐更急，古寒香愈转愈急，令人目不暇接。突然鼓声复起，古寒香舞姿骤变。时而纤足轻点，腾空飞跃。映衬着身后画中明月，似仙子奔月而去。时而俯身倾探，衣袂腾飞，此起彼伏，宛若游龙戏水。台下掌声四起，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和乐又一次加急，古寒香舞姿亦加快，映衬着四周花灯，若流光飞舞。四野之间，舞台之上，竟全是她的身影。最后‘咚’的一声鼓响，古寒香翻飞站定，飘动的白衫，飞舞的水袖这才渐渐落定。和乐之声渐息，一舞完毕，古寒香施礼告退。

台下响起如潮般掌声，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叫‘寒香仙子……’，引得古寒香回首顾盼。只是这回眸一望，引得台下之人集体心中一突，似是仙子回头，在张望自己。只缘感君一回顾，是我思君朝与暮。用到此处，也是绝妙。古寒香这回眸一望，不知道又要勾动多少人，为她朝思暮想。

周晨轻饮一口，赞叹道：“就凭她这月下一舞，仙子之名，倒也配得上。”

娄望君睨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

“单论舞艺，古寒香确实称得上当世大家。”

“你说洛阳城中另外两位清官人也得何等才艺，才能将她逼得花魁位置不稳？”

娄望君很诧异，不知他什么神奇的脑回路，明明谈论着古寒香的舞艺，突然便转到她对手身上去了。居然还是赞叹她对手的话语。

“这洛阳城风尘三绝，古寒香的舞，秦墨玉的琴，白若雪的箫。郎君没听过么？”

周晨摇头，自己一心都在事业上，也没闲暇打听这些。即便偶有听到，也早忘了。何况另外两位，自己都没见过，哪知道他们会什么绝技，有何名头。

“你在酒楼留些心，便会知道，即使古寒香今日如此光彩夺目，亦掩不住明日另两位的风头。何况花魁选举，也不是单比舞艺。”

周晨若有所思。看完古寒香的表演，已有些人离去，不知是不是赶往下一处，去看其他名妓的表演。人潮松散些，周晨便瞧见核心处，一熟悉背影。连忙拉着娄望君，往中心钻去。

“赵公子，赵公子。”

周晨在人群中高叫着，引赵峰回头，才将他们接应到中间。

“无尘兄弟，娄娘子。”

众人见礼完毕，赵峰一行往旁边挤挤，给周晨他们让出个位置。

“无尘兄弟怎才来，错过古姑娘的表演，可惜了，可惜啦。没有眼福啊。”

“古姑娘的表演，确实惊为天人。某刚才在外围，也见识到了，不曾错过。”

“那便好，咱们都是有眼福之人。无尘葫芦里可还有酒？如此良辰美景，当美酒相佐，浮一大白。”

“有酒，有酒。这明月佳人在前，无酒岂不可惜。”

“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哈哈……”

娄望君心中一晒，男人都一个德行，就知道喝酒找女人。

台上表演仍在继续，台下掌声亦未常歇。

“赵公子可有什么门路，能让某登台？”

赵峰有些为难。他虽是天一楼常客，与古寒香也有些交情，但如此场面，要塞个人登台，还是难以办到。

“无尘登台为何？”

“还不是城中今日传某什么仙人下凡，传得沸沸扬扬，某得尽快把这谣言平息，久必有祸。”

赵峰点点头，城中消息，他最是灵通。这仙人下凡的谣言，他也有所耳闻。知道周晨为何这么着急，只是此时此刻，他也有心无力。

“要不某带你去找古姑娘，请她想些办法？”

“也好。”

艰难的穿过人潮，来到后台。里面也是拥挤不堪，古寒香的私间里，倒是好些。周晨开门见山，表明来意。只是之前，多次回绝她的邀请，现下找她，心中有些忐忑。还好她们虽是一个东家，利益却不尽相同，还有可乘之机。谣传之事，古寒香也心中清楚。其中因果，她甚至比周晨更明白。所以之前几次派人找他，他却次次回绝，如今倒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可惜时机已过，难以挽回。

“公子怕是进错庙，拜错神了。这天一楼的台子，奴家如何帮得上忙。公子想登台，何不去找月娘？”

正是她想置自己于死地，自己再去求她？那与送死有何分别。

“三月初八花魁大比，某全力相助。”

“奴家今夜，如此风头，名气稳压那两位。花魁大比，如探囊取物，不劳公子操心。”

一旁赵峰开口，也被她一口回绝。

周晨神色黯然，现下再来求她，确实已晚。她不可能为了自己，去恶了月娘的交情，那样她得不偿失。一旁的娄望君，瞧着古寒香的态度，心中了然。定无挽回余地，拉着他们退出来。又在周晨耳边低语。周晨听了，迟疑的看着她，皱了皱眉头。

“如此可行么？”

“那你可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周晨自是再无更好的办法，一咬牙，只得拼了。

后台纷乱，不知何人，打翻烛台，引得更加混乱。当下便有人高叫‘走水了，走水了’，引得台前表演的，也纷纷停下，回头顾盼，不知台后发生何事。月娘这才赶回后台，指挥救火。本没什么大事，一群人惊慌失措，反倒越来越乱。而周晨，趁着混乱，摸上前台。身后巨画，光影腾腾。台下观众，亦开始骚动。周晨上台，将骚动压下。

“后台有些小意外，大家不用担心。某是留仙楼东家周晨，接下来由某表演三仙归洞。”

一段简短的表演后，周晨开始讲解。缓慢而又详细的解释，让台下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所谓三仙归洞，不过如此。然后周晨又一阵讲经般的劝说，别再相信什么神仙下凡的谣传，自己不过一凡夫俗子。该说的该做的都做完后，迅速下台，溜入人群而去。

当月娘再回到台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气得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发作，只能抚慰台下众人，让表演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