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3章 开阳除夕

除夕的前夕，寒风凛冽，似是要将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暖也给带走。周晨独自一人，身着一袭略显陈旧却打理得十分整洁的衣衫，默默地朝着城外的山上走去。他的手里提着一壶酒，看似散漫又孤单，心中却又想起了那道白月光。往昔的点滴，此刻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周晨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那醉眼朦胧的初见，便将她的身影塞满了整个心扉。她就那样站在柜前，微微浅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这一笑而变得明亮起来。周晨当时只觉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后来不断地相处，南宁街上结伴观灯，高楼之下明月共赏，从此便在自己心中情根深种，只要看到她，总让自己忘却所有的烦恼与忧愁。可如今，那些美好的过往都已化作了回忆里的一缕缕轻烟，抓不住，也留不下，只能在这除夕前夕，带着满心的思念，去她的空坟前诉说。

大雪过后，原本还算好的山道，变得崎岖难行，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满是苦涩与落寞。一路上，寒风呼啸着吹过，吹起他的衣摆，也吹乱了他的发丝，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路边的树木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惊飞而起，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仿佛也在为这一份逝去的美好而悲鸣。周晨顶着风雪，继续向前，那股思念与哀伤交织的情绪，在心底不断地翻涌，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打开酒壶，喝了一口，准备祭拜她。

就在这时，在那通往墓地的小道上，竟出现了一个身影，周晨微微一怔，不禁停下了脚步，抬眸望向那突然出现的身影。只见秦墨玉褪去她常年火红的外衣，着一身素色衣衫，站在坟前，竟比自己还早到。四目对视，两人神色中满是惊讶，似乎都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处遇见。周晨心中泛起诸多疑惑与好奇，自己将她带回开阳之后，便很少关注于她。她是如何知晓，自己在此处为娄望君修坟的。

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了秦墨玉披风的衣角，也吹动了她额前的发丝，她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周晨，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在这沉默中化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周晨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打破了这寂静，问道：“秦姑娘怎会在此处？”

娄望君的坟前，秦墨玉这次倒收敛许多，只淡淡答道：“自然也是来祭拜望君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如何知晓我在此处为望君修坟的？”

原本想敛住性情的秦墨玉，此刻也不由翻了个白眼。“此处景色绝佳，我发现很难么？你将我带回开阳，又不闻不问，还不兴我四处走走？来开阳的第三日，我便发现了此处。好一个红颜知己，望君若知道，想必也会很是欣慰。”

周晨默然无语，气氛就此沉默。于是从袖袋中拿出香烛纸钱，又在坟前倒上酒，开始祭奠娄望君。

看着周晨的祭拜，秦墨玉不由羡慕的感叹。“望君真的很幸运，能遇上你。可惜她太傻了，非要等那个姓吕的。当初若随你来开阳，现在便是无数人都羡慕的县长夫人了，何至于丢掉性命。”

周晨的手微微一顿，纸钱在风中轻轻摇曳，似是带着无尽的哀思。他抬眼望向远方，声音低沉而沙哑：“她只是执着于自己心中的信念，这份纯粹，又何尝不是一种珍贵。”

秦墨玉轻轻叹了口气，“可这信念却让她丢了性命，姓吕的那小子，即便真让她等到了，也不可能娶她当正妻的。我们这种风尘之中走过的女子，哪个好人家会娶回去当正妻，最好的结局便是与人做妾。可惜她为情所困，看不破因果。才走入死局之中。”

周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或许在她心中，等待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寄托，只是命运弄人，让她的深情成了一场空。”他缓缓起身，将剩余的香烛插好，“希望她下辈子投到好人家，不用在红尘中受苦。”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坟前的荒草沙沙作响，仿佛是娄望君在轻声诉说着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

秦墨玉走上前，拍了拍周晨的肩膀，目光带着些心疼与惋惜。“那你的深情呢？如何寄托。望君已去，你却仍放不下她，这又何必。”

周晨回头，看着她认真的摸样，有些不适。很难得见到她如此严肃正经。直视她的眼睛，竟能看到几分对自己的心疼，周晨不由苦笑。“感情的事情真的很难说清楚，有些人一旦走入内心，就会扎根发芽，难以拔除。虽明知是毒药，却仍让人继续沉沦。”

秦墨玉皱了皱眉，狠心咬牙道：“可她心里至始至终都没有你，你这样放不下，不过是自我折磨。”

“是啊，自我折磨！我亦飘零久，何以不得安！”

秦墨玉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周晨的同情，又有对他这份固执的无奈。只轻声劝说：“也许，你该试着向前看，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

周晨回头，认真的看向秦墨玉。“你作为她的闺中密友，为何劝我放下？”

“斯人已逝，我只想让活着的人好好活着。若她活着，我也会劝她放下姓吕的。”

周晨点点头，转身看向山下。除夕的夜晚，寒风肆虐，仍挡不住孩子们高兴喜庆的心情，偶有炮仗在城中炸响。告诉山上的两人，今夜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