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60章 而今听雨

又是一年秋日，曹操已经一统北方，正在筹备南下。而周晨周晨躺在逍遥椅上，悠闲品茶。身前一个五六岁的小豆丁，蹲在墙角挖蚂蚁。秦墨玉坐在身边，绣着帕子，还顺手给他盖了张毯子，嘱咐道：“夫君身子不好，盖着些，别着凉。”

周晨笑着将毯子拽了拽，应了一身好。看向窗外，雨丝斜斜地掠过新漆的窗棂，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水纹。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恍惚间竟与那年开阳落幕的鼓声重叠，将人勾入久远的回忆。

那年徐州大战落下帷幕，曹操携大胜之威，直逼开阳。周晨没有抵抗，直接开城投降，曹操顺利掌控开阳，并未为难众人。李狗子和周忠带着原来作坊的老兄弟以及大部分护城军弟兄出海，去了夷州。家眷亲属上万人，糜威的商队运送上十次才送完。到曹操掌控开阳之后，都还在运送。只是有周晨在，曹操并未为难。

之后曹操迅速掌控徐州全境，然后修整一番，班师回朝。周晨便被曹操以惜才举荐之名，带往许都。开阳留给了臧霸治理。臧霸自然不放过如此肥肉，直接将琅琊郡治所迁至开阳。而投靠臧霸的王家，靠着臧霸，在开阳死灰复燃。

前往许昌的路上，珈蓝大师与蔡邕拦路，说要度化周晨.曹操见蔡邕还活着，又出面要带走周晨，也没为难，便派了几个人，名为照看，实为监控，一起来到洛阳。周晨便在白马寺边上，盖起一座草堂，悠闲度日到如今。

衣食无忧，吃穿不愁的日子，确实让人宽心，这几年也过上了无忧无虑的舒心日子。没事便在洛水边上钓钓鱼，与秦墨玉一起踏踏青，更多则是与蔡邕或珈蓝下围棋。起初周晨棋艺不行，完全被虐，日子久了之后，倒也下出些心得，与二人手谈，也开始有来有回。

窗外细雨如丝，一把油纸伞，一件久僧袍缓缓而来，将周晨带回现实。周晨连忙起身，招呼珈蓝入内。珈蓝收起伞，甩了甩水，顺手将伞依在屋檐下，而后理了理僧衣，这才入内笑道：“老衲冒雨登门，没打扰到周施主吧？”

周晨将其引入书房，摆好棋盘，笑道：“我正等着大师上门呢，怎会打扰。几日不曾与大师手谈，偶有心得，正愁无法验证呢。咱们这便开始？”

珈蓝指尖划过棋盒，拈起一枚黑子轻叩棋盘：“周施主既言心得，且看老衲这手‘天地大同’破局之法。” 黑棋如墨点入水，刹那间在棋盘右上角连成铁壁。周晨目光微凝，白子斜斜切入，似要在对方阵中撕开缺口，却见珈蓝手腕轻转，又一子落下，竟将整片战场化作漩涡，隐隐有将白子尽数吞噬之势。?

雨声渐密，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周晨忽然抚掌而笑，白子如灵蛇游走，避开正面交锋，转而在棋盘左侧布下星阵：“大师这招看似霸道，实则留有七处分寸，我若顺势而为...” 话未说完，珈蓝已落下一子，截断白子后路，棋盘上黑白双方绞杀愈发激烈，局势瞬息万变。

当暮色漫进窗棂时，棋盘中央已成一片混沌。周晨望着即将被黑子围歼的白子残军，忽将手中棋子抛回棋盒：“认输认输！大师这手‘暗藏杀机’，当真让我开眼。” 珈蓝双手合十，望着满盘厮杀，偶有感悟：“棋局之道，亦是处世之道。”

他指尖轻抚过棋盘沟壑，忽然正色道：“周施主可愿与老衲共着棋谱？将今日这局‘雨夜惊澜’，连同过往种种攻防之术，一并记录下来。棋如世事，落子无悔，若能留与后人参详...”

周晨自然是愿意的，他师父蔡邕每日躲在白马寺内着书立传，自己这个徒弟自然也不能落后。于是二人又是一阵详细商谈之后，珈蓝才告辞离去。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寒风吹过，周晨不由一阵咳嗽。望着旁边的白马寺，忽然想起一句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从那日后，书房烛火常明至寅时。周晨裹着狐裘蜷在榻上，不时的咳嗽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却仍执着地握着狼毫，将珈蓝口述的 “连环劫”“倒脱靴” 等杀法细细批注。

当深秋的银杏叶铺满庭院时，飞星谱终于着好，看着字字心血的棋谱，周晨展颜一笑，将手稿交给珈蓝校对。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周晨只觉天旋地转，昏死过去。吓得秦墨玉手忙脚乱，连忙将其扶到床上。大夫看了几次，开了些药也不见好。看着他身体日渐消瘦，秦墨玉只能偷偷抹眼泪。

当周晨再次醒来，便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想想以后中原大地，生灵涂炭，自己这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可能也要经历那些，便很不放心。于是提笔又给曹操写下一封信。大致内容只有两点，第一，不要将匈奴迁入汉地。草原辽阔却无法耕种，汉人无力占据。若将匈奴迁入汉地，草原空虚，必会崛起新的胡人。一个熟悉的敌人占据草原，远好过陌生的胡人占据草原。所以不要将匈奴迁入汉地。

第二，屠杀司马氏。尤其是司马懿，此人必不能留。若留此人，日后曹家必为司马氏所害。且会使得中原大地陷入几百年的动乱。

信的末尾，还顺带提了一句，若南下，小心火。

命人将信送去许昌，至于曹操听不听，就只能看天意了。

洛阳城郊的秋风卷着枯叶扑进病榻，周晨望着帐顶褪色的云纹，恍惚又见时光机打碎时空时的历史画卷。只是这次，顺着时空向前，与原来的画卷截然不同。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