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65章 留仙年会

今日年会，小二一早便挂上年底歇业的牌子，留仙楼内却一片忙碌。揉面和馅包饺子，楼内的伙计们都忙得团团转。

东家早早便关照过，腊月二十九，伙计们年会。小二不敢怠慢，所以一大早便安排伙计们精心准备。即使伙计们昨日劳累一整天，晚上也很晚才休息，今日依然强打精神，继续坚持。何况今日招呼的，又全是自家伙计，自然不能怠慢。而且今日过后，东家许大家休沐七日，陪家人欢度年节。想到这，自然又来精神。只是对于自家家在太原的人来说，七日倒是太少，无法赶回去过年，只能另找时间，回家一趟。

东家仁义，今日年会许带两位家属，小二也没想到。瞧着那小麦磨成的白面，肥瘦相宜的肉臊，只可惜自家爹娘不在洛阳。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食物，跟东家之后都有了。只要再做两年，自家便可在洛阳城买个宅子，将爹娘接过来。再讨个媳妇，爹娘定将乐得合不拢嘴。自家媳妇该长啥样？小二第一时间居然想起古寒香。那个倾国倾城的花魁，自家居然敢想她？小二不由得咧嘴笑了。

两位家属，加上所有伙计，要招待的也不少。之所以是两位，是由于之前没对伙计们家庭情况进行调查，所以只好限制两位。按理说两个作坊的伙计，家属应该不多。因为一部分是东家之前买的酒肆护卫，都是些光棍，根本没家属。另一部原来都是些泼皮，也少有成家的，但若把他们父母兄弟算上，怕是不少。而留仙楼的伙计，春夏秋冬四个姑娘，加上老刘，不知有多少。这个时期随便一户人家，动辄七八上十人。若真都带过来，怕是留仙楼都塞不下，到时候不好处理。所以索性加上个数量限制，既能让他们家属沾上些光，又能控制成本与场面。小二不由得佩服东家睿智。如今自己独当一面，往后定要为东家分更多担忧愁才是。至少不能愧对昨夜东家对自己的夸赞。想到昨夜东家对自己的赞赏，小二心气又高了。

日午时分，伙计们陆续登门。张六子见着以前厮混的兄弟，老远便拱手寒暄。两人身后，各带着俩小家伙。

“陈兄弟，许久未见，在牙具作坊过得可好？”

“尚好，尚好。”

见着张六子一身崭新的行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磨损泛白的衣裳，陈皮原本喜悦的心，突然有些酸。当初自己若和他一样，留在木具作坊，今日怕也能换身行头。虽说如今东家也答应给工钱，但还不足月，没领到。还要抵扣一半作为当初砸坏桌椅的赔偿。领到的工钱，便更不如他。人不能攀比，却又免不了在心中攀比。虽说现在比起以前跟着刀疤王混时，已是好不少。至少顿顿管饱，不用挨饿。但人心哪有满足一说？瞧着他穿着比自己体面，身后两小子也比自家的精神，心中不免有些哀叹。

陆续的，伙计们都到齐了，楼内充斥着嘈杂的各种声音。有伙计的长辈们许久未见，互诉衷肠。有自家伙计喜庆欢心的寒暄，有小孩们嬉闹，欢声笑语，显得热闹非凡。

直到周晨登台，楼内的嘈杂才渐渐平息。只剩下老人忘我的谈天，被子女拉扯几下也没意识到，随手甩开。再扯还有些烦，回头想要呵斥自家子女。这时才发现楼内已经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这才连忙摆正身形，斜眼剜了自家子女一眼，怪他们没有及时提醒自己，弄得在众人面前丢脸。

“已是年关，先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今日大家相聚于此，也是缘分。咱们几波伙计之间，也算不打不相识。希望今后，咱们都能融洽相处，再无恩怨。虽共事时间不长，许多伙计，某尚不熟悉，但不管如何，能得大家相助，某很荣幸。今年产业刚起步，各处经营都不顺利，步步艰难，处处危机，好赖咱们还是坚持下来。到目前为止，除木具作坊有盈利，其他产业都是亏损的。牙具作坊虽有和城中货栈合作，但目前的出货量，并赚不回伙计们的工钱。留仙楼之前也是开一天赔一天。这些都没有难倒我们。之所以跟大家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就算再难，某也还在咬牙坚持。因为某相信，度过眼下这些难关，明年会更好。也是为了告诉大家，只要某还在坚持，承诺给大家的，某定当办到。希望明年，大家一起努力，将咱们的事业越做越大，让大家的收益也越来越多。好不好？”

台下传来一阵掌声，大家齐声高叫着‘好’。

“让大家带着家属过来，是想告诉大家，咱们伙计之间，也算半个家人，得有些人情味。公事上希望大家相互指点，共同探讨。私底下也不要生分，互帮互助。如今世道艰难，洛阳城这天子脚下，也并不太平。希望大家往后同舟共济，共度难关。今日为大家准备了肉馅饺子，大家吃好喝好。酒菜管够，饺子管饱。”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掌声过后，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也不绝于耳。

“吃完饭后，去各家掌柜处领工钱。另外几位掌柜及各产业表现优异的，某也单独备下红包，以示奖励。不过某特意多备了几个，大家博彩一番，谁手气好谁得。没有红包的，也有一份伴手礼，总之不让大家空手而归。”

台下已是一片高叫欢呼，就差喊东家万岁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了。个个都兴奋着，连着家属们都高兴的拍手。

热腾腾的饺子，一盘接一盘的上。坛装的酒水也摆上桌。

不少小孩已迫不及待，筷子已顾不得，伸手便抓。然而饺子太烫，手抓着又不得不改为拈，拈到半路便往嘴里扔。一口咬破饺子皮，里面的汁水更烫，只好一边吹气一边嚼。老人们总要顾些脸面，然而也有不少老人，吃下第一个饺子，便老泪横流。边吃边念叨着：

“自家几年没尝过肉味，没曾想老了老了，能沾上儿子的光，吃上这肉馅的饺子。这肉的滋味真好。”

儿子在一旁安慰着：“如今跟着东家，能赚钱，往后让您顿顿吃上肉。”

“别胡说，媳妇还没娶呢，吃什么肉。”

如此情形，店内并不鲜见。

一旦吃上喝上，气氛便越来越热烈。‘五魁首啊、七星照啊’各种喝酒划拳之声，此起彼伏。周晨不想破坏气氛，匆匆吃过便离桌，好让伙计们尽情发挥。瞧着这满堂欢庆，让人心暖，再看窗外白雪，也不觉严寒。

一顿饭从午正时分吃到申初，好酒的老人，还在慢慢细品。不少伙计却都趴桌上，不省人事。周晨只好安排，将他们连人带钱送回去。

一个午时，不知多少登门客被小二劝回去。但即便他们回头，也不忘问几句三仙归洞，大变活人的戏法门道。周晨到底是不是仙人下凡。小二都耐心解释，却全是虚的。

到晚间时分，留仙楼终于散场。赵峰却带着陈群与张言杀上门。守在门口的小二，暂停营业的牌子，都未能挡住他们的脚步。楼内还是一片狼藉，只好匆匆收拾张桌子，请他们坐下。

“无尘昨夜在留仙楼表演的什么？怎今日到处都在议论你留仙楼。几乎与古姑娘的风头不相上下。还有两帮人，因为争论哪家表演好，差点打起来的。”

周晨转头看向凤氏父女，已经跟他们谈好，今后便留在留仙楼表演。所以今日年会，也叫上他们。没想到这次活动反响这么好，只一天，居然能与古寒香的影响力不相上下，实在让周晨始料未及。留仙楼针对的是社会中下层，能让这些世家公子有所耳闻，已算不错。天一楼针对的都是社会上层，从上往下影响，下层人民都习惯性的盲从强者与精英，估计再过段时间，才能发挥其真正影响力。所以暂时看上去，才会不相上下。

“就表演普通的街头杂耍，那两位之前便是跑江湖的凤氏父女，不过今后便是留仙楼的伙计。”

“街头杂耍？怎会有谣传，说无尘你是什么仙人下凡，会百般仙人法术？”

“呃……”

这倒是周晨没想到的，许是不该拿香拜四方，引得些愚昧之人信以为真。

“都是些愚昧之人传谣，赵公子何必当真。”

“那三仙归洞是什么？大变活人又是如何变的？”

看来他们今日来的真正目的便是为这，来打探自家戏法奥秘来的。若告诉他们，那便等于告诉天一楼。这可使不得。

“不是某藏拙，实在不便说。下次留仙楼开演，公子过来瞧瞧便是。”

无论赵峰等人如何软磨硬泡，周晨只是不说。

天一楼内，陈设的花瓶，砸碎一地。月娘脸色铁青，几个伙计站于下首，大气也不敢出。

“又是那周无尘，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着？表演几个街头杂耍，能与天一楼争长短。”

“你们打听清楚没有，街上如何传得他神乎其神的。”

“只听说他表演三仙归洞和大变活人，都是神仙法术。”

伙计们又将打听到的消息，仔仔细细的说与月娘听。瞧着他们谨小慎微的模样，月娘更加烦心，又一个花瓶招了灾。

“真有人在传他神仙下凡？”

“是的，说他拿香拜祭四方后，便能请得动神仙帮忙，挥手之间便能将人隐没。”

月娘来回踱步，踩着碎片亦无察觉，最后脚步一顿，神色更厉，便已计上心头。

“既然你找死，黄泉路上可莫怨奴家手黑。”

当下便吩咐人如此如此行事。一众伙计听完，便各自散去。只留下月娘，在一地碎瓷之中，漏出阴冷的笑容。直到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何事惹得吾之月娘，如此生气。告知吾，吾去宰了他。”

月娘立马换了副面容，跪伏于地，笑脸相迎。

“一些小事，怎敢劳动大将军您。奴家应付得来。”

一具肥胖的身躯，晃悠悠的从阴影中走来。肥头大耳，大腹便便。鼻头宽大，阔面浓眉。若不是留着两撇八字须，活脱脱极像一尊弥勒佛。便是这么一个走路都费力的人，却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那肉乎乎的眼眶内，若不是眼球反射出光芒，很难让人分清，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的。

何进就这么一直走到月娘身前，弯腰将她扶起，然后肥厚的肉掌，一把搂过月娘的腰肢，又往内而去。月娘往日那强势，盛气凌人的气势，此刻在何进面前，再不见半点踪影。只剩下一柔弱女子，小鸟依人的靠着他的汉子。

“月娘可是越来越能干了，今年天一楼上缴的钱，几乎比去年多出一倍。这一年里，你辛苦了。”

“奴家做的都是本分，不敢谈辛苦。”

“月娘你不必如此自谦。你做的一切，吾都知道。你的功劳，吾也一直放在心上。你着手培养几个得力助手，以后就跟吾回将军府，不用抛头露面了。”

听到何进这样的话，月娘甚是感动。那高大威猛的男人气息，直击心灵，让人情不自禁。房中很快传来一阵旖旎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