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6章 中秋夜宴

次日上午，阳光暖暖地洒在缘来酒馆，周晨像往常一样在后院专注地提炼太白酿。这时，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来到了酒馆前。还隔着老远呢，为首的青年就扯着嗓子喊道：“王小二，快把你们店的太白酿端出来，让我们好好尝尝！”

这领头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被太白酿呛得眼泪鼻涕横流的赵峰。昨天那一口下去，他回去跟同伴绘声绘色地描述太白酿的烈性，可同伴们非但不信，还一个劲地嘲笑他不会喝酒。这可把赵峰气坏了，所以今日一大早，他就拉着同伴们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缘来酒馆。

“哟，是赵公子大驾光临呀！” 王小二赶忙迎上去招呼，可一瞧酒馆前堂，空荡荡的，连张像样的案几都没有，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一时间连该招呼他们往哪儿坐都不知道。

“实在对不住啊，小店还在整修呢，还没正式营业，真是不好意思。” 王小二挠挠头，一脸歉意地说道。

“这可就怪了，你们开店的不营业，那还开啥店呀？” 赵峰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八月十五才正式开门迎客，这几天还得做些准备呢。您看，门外那暂停营业的牌子都挂了好些天啦。” 王小二连忙解释道。

“我可不管你们营不营业，今儿个你只消把那太白酿拿出来让我们尝尝就行。” 赵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公子，真是对不住，太白酿的存货昨天都已经被尝完了。而且小的也做不了这个主，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王小二苦着脸说道。

“那你们掌柜的呢？叫他出来！” 赵峰追问道。

“掌柜的正在后院酿酒呢，吩咐我们在前堂候着。” 王小二如实答道。

赵峰一愣，心里明白这酿酒之法怕是不传之秘，也不好硬闯后院。就在这时，一股浓烈而诱人的酒香从后院悠悠地飘到了前堂，直勾得众人馋虫大动，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就是太白酿的香味？” 赵峰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睛都亮了。

“正是！” 王小二点头确认。

赵峰兴奋地转过身，对着同伴们说道：“你们闻到没？就这香味，我可没骗你们吧！”

“香是香，可没尝到嘴里，还是很难信啊。” 一个同伴嘟囔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晌午时分到了。周晨端着两碗刚酿好的酒从后院走了出来，一眼瞧见赵峰一行人，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王小二赶紧上前，把他们的来意说了一遍。

“既然如此，这碗刚出锅的太白酿就送你们尝尝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小店还没正式营业呢，各位要是想喝酒，等八月十五再来。” 周晨大方地说道。

“多谢周掌柜！” 赵峰等人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等赵峰一行人满心欢喜地离开后，太白酿的名声在洛阳城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清晨，朝露晶莹，阳光柔和地洒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缘来酒馆里，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前堂，五十瓶太白酿也稳稳当当地搬上了货柜。每一瓶酒都两两成对地排得整整齐齐。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清晰地标着太白酿的价格：千钱一瓶。这价格让王小二和老刘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直犯嘀咕：掌柜的这是咋想的，千钱一瓶，哪有人会买这么贵的酒啊？可他们不知道，这世上还真不缺愿意尝鲜的人，根本用不着他们瞎操心。之所以只放五十瓶，一来是货柜就那么大，放不下更多；二来也是因为不知道市场反应到底咋样，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酒都拿出来。

周晨出门摘掉了那挂了许久的暂停营业的牌子，紧接着放上一串鞭炮，“噼里啪啦” 的声响中，酒馆正式重新开业了。

“小二，你送两对酒去王宅给东家，再带一对给赵管家。老刘，你送一对酒给严河坊的严掌柜，感谢他之前的大力支持。” 周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当阳光透过门楣，把顾客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到柜台前时，周晨知道，生意来了。

“给我来百斤太白酿，送到永和里张府！” 一个大嗓门的顾客一进门就喊道。

“对不起，客官，太白酿不是论斤卖的，而是按瓶卖，千钱一瓶。” 周晨不卑不亢地说道。

“多少？你说啥？千钱一瓶？你这不是抢钱嘛！” 这位张府的管事一听，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他这一嗓子，吓得后面刚进门的顾客也都愣住了。

“小店做的是正经买卖，童叟无欺，不管是谁来，太白酿都是千钱一瓶。” 周晨依然保持着镇定。

“好好好，好一个千钱一瓶！” 张府管事气得满脸通红，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按往常的酒价，他带一千钱，足够买百斤酒了，可今天这一千钱，居然只能买这么一小瓶。这让他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买吧，就带一瓶回去，主人肯定会怪他办事不力，说不定还会怀疑他私吞了府里的钱财；不买吧，今天可是中秋佳节，主人特意吩咐要拿好酒回去助兴，买不回去，主人肯定也不会高兴。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后面排队的顾客可等不及了。

“哎哎哎，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就往前让让，别挡着我买酒！” 后面的顾客不耐烦地催促道。

张府管事被人一催，脸涨得通红，又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不走，一咬牙，干脆气呼呼地转身去别家了。

“你这酒就是最近传得神乎其神的太白酿？” 又一位顾客走上前来问道。

“传得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但这酒确实是小店新酿的太白酿。” 周晨如实回答。

“行，先拿一瓶给我看看。” 顾客说道。

周晨转身，拿了一瓶酒递给他。只见这位顾客接过酒瓶，先是放在鼻子前使劲嗅了嗅，又拿到耳朵旁边晃了晃，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他拿着瓶身转了一圈，发现上面还刻着字。

“你这瓶子，做得还挺精致啊。” 顾客忍不住夸赞道。

“多谢客官夸奖。” 周晨微笑着回应。

“这后面刻的是诗吧？怎么只有上半阙？” 顾客又问道。

“因为下半阙在另一瓶上。” 周晨说着，又递了一瓶酒过去。

顾客接过第二瓶酒，仔细比对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掌柜的，有两下子。这两瓶我都要了。” 说完，扔下两千钱，转身就出门了。

周晨接过钱，心情格外舒畅，第一笔生意做得这么顺利，看来往后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

果然不出周晨所料，太白酿的销售异常火爆。短短一个上午，就卖出了三十瓶。到了中午，不光是周晨，就连那些排队买酒的顾客也都累得不行了。周晨看了看排队的人已经不多，便吩咐老刘准备饭菜，暂时停止卖酒。

“各位客官，都晌午了，大家也都累坏了。小店准备了些饭菜，咱们先吃饭，吃完再接着卖酒。今天小店开业，又赶上中秋佳节，这顿饭小店请了，就当是和大家一起过节啦。大家平日里都是为了主家忙前忙后，事儿得办好，饭也得吃好。大家放开了吃，饭菜一律免费！” 周晨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店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这些顾客大多是达官贵人府上的下人，平日里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受重视，今天却在这小酒馆里感受到了尊重，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

“周掌柜真是仁义，不过光有饭菜，没有酒，总觉得不尽兴啊。” 有顾客说道。

“大家放心，每人都有二两太白酿，让大家也尝尝这酒的滋味。” 周晨笑着说道。

听说有太白酿喝，众人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自己居然比府上的主人还先尝到这传说中的美酒。千钱一瓶的酒，那肯定跟琼浆玉液没啥两样啊！当热腾腾的红烧肉和各种美味菜肴端上桌时，这些买酒的下人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就算是在自己家里过节，也很难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啊。这小酒馆的掌柜，还真是个实在人。

太阳还没下山呢，缘来酒馆货柜上的酒就已经全部卖光了。可还有些没买到酒的顾客不死心，非要买酒不可。

“各位，这太白酿酿制起来不容易，所以小店只能限量发售。今天的五十瓶已经卖完了，各位明天请早吧。” 周晨耐心地解释道。

“别呀，掌柜的，你们太白酿名气这么大，今天又是中秋佳节，要是我没买到酒回去，主人肯定饶不了我呀。” 有顾客着急地说道。

“我理解大家的难处，可实在是没存货了。大家还是请回吧。” 周晨无奈地说道。

夜晚，周晨又让老刘他们炒了两个小菜，三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好酒好肉地犒劳自己。

“今天是中秋佳节，没让你们回家和家人团圆，咱们就在这小店喝点酒，也算是犒劳一下这么多天的辛苦准备和提心吊胆。我有几句话想跟你们说。” 周晨说道。

“掌柜的，您说。” 王小二和老刘连忙应道。

“今天这生意你们也看到了，用红火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当然，今天赶上中秋佳节，又是太白酿开售的第一天，生意好点是正常的。但我估计啊，往后的生意也不会差。等大家喝惯了咱们这烈酒，再回去喝那些淡得跟水似的酒，肯定就不习惯了。所以，咱们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我的目标，是把缘来酒馆做成天下第一酒楼。别的先不说，从这个月起，你们俩的工钱涨了，每个月两千钱。以后每年呢，根据你们的工作表现，工钱还会逐年上涨。过节的时候，也会给你们发个小红包。” 周晨满怀信心地说道。

王小二和老刘一听，激动得差点没站稳，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刚想下跪感谢，就被周晨一把拦住了。

“我不喜欢别人随便下跪，有什么事都站着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随便给别人下跪呢。而且，今天你们膝盖要是弯了，以后再想挺直可就难了。” 周晨语重心长地说道。

前面的话还好理解，后面这句可把王小二和老刘听糊涂了，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周晨。

“以后你们慢慢就明白了。” 周晨笑着说道。

说完，他又给每人递了一个小红袋子，这是周晨傍晚抽空出去买的，里面放了一百钱。

“今天是中秋佳节，这是我这个掌柜的一点心意。” 周晨说道。

“多谢掌柜的，从今往后，掌柜的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绝不皱一下眉头！” 王小二和老刘激动地说道。

“你们只要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就行。” 周晨说道。

周晨仰头走出店面，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过。这真是个复杂又残酷的社会啊，人只要稍微给别人一点好处，一点尊重，就能让别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到底是这世道太艰难，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太单纯呢？

夜晚，才是中秋最热闹的时候。即便酒馆开在城外南市，也能感受到城里热闹非凡的气氛。中秋佳节，洛阳城的城门是不关的。王小二、老刘跟着周晨一起进了城，南宁街上人头攒动，道路两旁挂满了五彩斑斓的花灯，像一条绚丽的灯河。小贩们扯着嗓子高声叫卖，声音此起彼伏，热闹极了。舞龙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人群中穿过，龙灯在灯光的映照下栩栩如生，仿佛真的要腾空而起。还有那些杂耍卖艺的表演者，敲锣打鼓，吸引了一大群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大大小小的商贩们高挂着灯谜，等着顾客来猜。有的人踩着高跷在人群中穿梭，引得阵阵欢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这还只是南宁街呢，听说洛阳城最热闹的朱雀街，那场面更是难以想象。

“掌柜的，咱们去朱雀街吧，听说洛阳头牌花魁古寒香今天在倚红楼演出谢客，庆祝佳节呢。” 王小二一脸期待地说道。

“去什么去，就你那点本事，连倚红楼的门都进不去，去了也是白去。” 周晨笑着说道。

“虽然见不着古姑娘，但离得近点，我心里也高兴啊。” 王小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周晨瞧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小二还是个痴情种，心里不禁感叹：原来暗恋还有这种操作？

“你见过那古寒香吗？就这么喜欢她？” 周晨好奇地问道。

“就远远地在街上见过一次。古姑娘的美貌，那真是绝了……” 一提到自己的梦中情人，王小二脸上立刻露出痴迷的神情，仿佛世间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形容她的美。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个劲地强调古姑娘有多美，周晨听得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他。

“想去你就自己去，我逛完这条街就回去了。老刘，你呢？” 周晨问道。

“我还是跟着掌柜的回酒坊吧。” 老刘说道。

“别呀，你们……” 王小二看着周晨和老刘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远处朱雀街的方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追上了周晨。

周晨一行就这样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中，他们感受着佳节的欢乐，却没有在这繁华中激起一丝波澜。

明月高悬，同样的月光洒在不同的人身上。普通百姓在这灯火辉煌中尽情享受着节日的热闹，达官贵人在纸醉金迷中沉浸于繁华的生活，而那些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却在这热闹中品尝着孤独的滋味。这流光溢彩的夜晚，映照出了这世间首善之地的繁华，也仿佛是这黑暗大地上最后的一点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