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口,沈志和就不说话了,只是拧着眉头看着杨秀秀,心里琢磨着一个问题——我家这婆娘是啥时候疯魔的呢?咋一点征兆都没有?
不同于家里男人们的不敢置信,华慧多少是知道点前情后果的,这会儿就小声开了口:“娘,那些竹鼠,真的成了啊?”
“那当然,你娘我从不说大话!”杨秀秀笑着拍了拍华慧的肩膀,神情满意,“还是你机灵,一下就猜到了,不像那帮木头桩子,一个个傻愣愣的!”
“竹鼠?”爱国可算是找到了机会蹦跶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就是奶你养在灶房的那些?”
他可惦记那些竹鼠好久了呀,每次看着都馋得不行,可奶奶每次都说有大用,不准他偷偷动。见他往灶房跑,爱军也跟着溜过去看了看,果然见筐子里头的竹鼠已经不见了。
爱国更兴奋了,手舞足蹈地说道:“奶,竹鼠就能换临时工?那还等啥呀,咱们全家人都去抓啊!给咱们家一个人换一个,到时候都不用上学了!”
他想得那叫一个美,仿佛已经看到一家人都在国营饭店上班的场景了。
杨秀秀都没来得及镇压这跳脱的小孙子,沈志和已经一烟斗就抽了过去,那动作又快又狠:“住嘴,你想害死全家吗?”
这一烟斗下去,可比杨秀秀平时做样子打他们疼多了,可是看爷爷那吓人的模样,沈爱国连叫都没敢叫,死死地抿住嘴,把眼泪都憋了回去,眼眶红红的委屈极了,却又不敢吭声,只能低着头坐在那儿。
沈志和看小孙子那样子,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开口解释道:“什么竹鼠换工作,那是投机倒把啊,你们不要命了?这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咱家就完了!”
说完,他看向杨秀秀,眼神里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你糊涂!赶紧把东西给人家退回去,咱们不能干这事。万一被发现了,你还要不要活了?”
一听沈志和说得这般严重,家里人也都紧张了起来,一起看向了杨秀秀的方向,眼神里都透着担忧,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杨秀秀也是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她的“靠山”——“五谷娘娘”,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吓人。你放心,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弄了就是了。你们以为临时工是山上的野菜啊,到处都是?”
沈志和却不肯罢休,死死地盯着杨秀秀,脸色严肃得很,说道:“别打哈哈,到底怎么回事?跟谁换来的?怎么做的交易?你给我老老实实全交代了!”
杨秀秀最讨厌沈志和在家里摆他那副老革命的做派了,可看他这会儿是真的紧张,心里也知道这事儿得说清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把竹鼠换指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当然了,在她的嘴里,那些竹鼠可都是她自己带着满宝上山去抓的,横竖满宝招竹鼠喜欢这事也被二狗子宣扬了出去,杨秀秀扯了这个名头,倒还真没有被拆穿。
她还顺带把自己跟李大丫和陆大勺说的话也说了一遍,又特意叮嘱爱军爱国,这竹鼠对外还是得说是他们哥仨抓的才行,可千万不能露了馅。
听完了杨秀秀这几天的“丰功伟绩”,华慧、沈青山、爱军爱国两小子都是一脸的惊叹加佩服,没想到自家娘/奶奶居然这么有本事。只有沈志和,眉头拧得都快要粘在一处了。
好不容易等杨秀秀话音落下,沈志和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他端起面前的那碗水,“咕咚咕咚”几口全部喝完,这才抹了抹嘴,才叹口气开口道:“别只顾着乐了,这事,你们不觉得蹊跷?”
说完,沈志和看向杨秀秀,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特别是你!都几十岁的人了,吃的盐都该比他们吃的米还多了,你觉得那20只竹鼠,能值当一个临时工的指标?我问问你,就比如你这个指标,别人拿40只竹鼠跟你换,你换不?”
“那我肯定不能换啊!我又不是傻子!”杨秀秀想都没想,当即就回道,“这可是长久的公家饭,哪是随便一点东西就能换的!”
说完,她自己就愣住了!
对啊!
她不是傻子,其他人也不是啊!所以那这事情……莫非真有蹊跷?
“那不就是了,”沈志和用烟袋在桌子上磕了磕,发出“咚咚”的声响,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这陆大勺,或者说他的那个经理,为啥要做这赔本买卖?”
“(⊙o⊙)…”
杨秀秀一时噎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青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确定地开口:“那咱……不去了?”
“怎么能不去呢!”杨秀秀差点跳起来,虽然说她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便宜占得有点大,但是刚刚那些都是老头子的猜测啊,万一他猜错了呢?
这可是工作!
镇上的工作!!
镇上国营饭店的工作啊!!!
眼看着老两口就要嚷嚷起来,华慧在一旁轻轻开了口:“爹,娘,我倒是有个看法,不一定对,您二老听听看。”
“你说你说,”杨秀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忙开口。
华慧微微垂着头理了理思绪,才缓缓开口道:“在咱们村里人看来,一个城里的岗位自然是顶天的大事,是能改变一家人命运的好机会。而竹鼠虽然难捉,可确实是山上就能抓到的野物,所以咱们自然是觉得不值当的。但是从他们经理的角度看,或许就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见大家都在认真听,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经理是多大的干部,但是看他写个条子就能加一个岗位,想来这个对他来说不算太难。可看陆大勺这几天着急上火的模样,竹鼠对他们反而比较难得。拿自己容易得到的东西换难得的东西,这不是人之常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