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迷踪：九龙壁 第5章 祖传傩面与“巫咸族基因”的低语

关于“开天目”的禁忌传闻，如同在沈青蚨心中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那种既恐惧又渴望的矛盾情绪，在他内心激烈地交战着。他意识到，李明宇的失踪，很可能与这种能够窥探“真实”的恐怖技术脱不了干系。而他自己，一个普通的AR傩戏表演者，面对如此深不可测的黑暗，显得那样渺小和无力。然而，也正是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境地下，一丝微弱但执拗的希望，开始在他心中悄然萌发——那便是源自他家族血脉深处的、那些被他长期忽视甚至刻意遗忘的古老传承。

夜深人静，沈青蚨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关掉了电脑屏幕上那些令人不安的加密论坛页面，起身走向房间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旧木箱。这个木箱是祖父留下的遗物，里面装着一些家族流传下来的、他平日里很少触碰的古旧物品。他记得，祖父在世时，曾多次郑重其事地告诫他，箱子里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示人，更不可随意动用，否则恐有不祥。

沈青蚨深吸一口气，轻轻拂去箱盖上的积尘，打开了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铜锁。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旧纸张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时光的厚重感。箱子不大，里面却塞得满满当当。最上面是一些泛黄的线装古籍，书页边缘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似乎是某种失传的巫祝祷文或祭祀仪轨。古籍下面，是一些零散的物件：几块颜色各异、质地不明的石头，表面刻着古朴的图腾；一串用兽牙和黑色木珠串成的项链，散发着原始而神秘的气息；还有一些用朱砂绘制在黄裱纸上的符箓，图案诡异，线条遒劲，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沈青蚨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一一取出，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箱底一个用黑色丝绸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扁平木匣上。这个木匣的材质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色硬木，入手沉重，表面打磨得异常光滑，却没有任何雕饰，显得朴素而神秘。他认得这个木匣，里面装着的，正是那面在他表演“开天门”仪式时引发异象的青铜傩面。

他解开包裹木匣的黑色丝绸，缓缓打开了匣盖。那面青铜傩面静静地躺在柔软的丝绒衬垫上，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凶兽。它并非寻常戏曲舞台上那种色彩鲜艳、表情夸张的傩面，而是呈现出一种饱经岁月侵蚀的青黑色，表面布满了细密而奇异的螺旋状纹路，似字非字，似图非图，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这些纹路仿佛在微微蠕动，隐隐泛着一层幽暗深邃的光泽。傩面的造型古朴而狰狞，双眼圆睁，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一股威严与神秘；阔口微张，獠牙外露，却又带着一丝悲悯与苦涩。沈青蚨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傩面冰冷的金属表面，指尖传来一种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奇异震动，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既亲切又敬畏的复杂感觉。

凝视着这面青铜傩面，沈青蚨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童年。他依稀记得，在一些特定的节日或家族内部的秘密祭祀场合，祖父会从这个木匣中请出这面傩面，郑重其事地戴在脸上，然后跳起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原始力量感的神秘舞蹈。那时的祖父，仿佛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而变成了一个沟通天地神鬼的威严巫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令人敬畏的力量。他还记得，祖父曾不止一次地、用一种既自豪又沉重的语气，向年幼的他讲述过一些关于家族起源的秘闻。

据祖父所说，沈家并非普通的汉人姓氏，其血脉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一个名为“巫咸”的神秘部族。巫咸族人天生便拥有与常人不同的“灵性”，他们能够感知到天地间流动的“炁”，能够与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进行精神层面的沟通，甚至能够在特定的仪式下，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幽冥之界”，与逝去的灵魂对话，调和阴阳，平衡生死。而这面青铜傩面，便是巫咸族世代相传的圣物，是开启“灵视”、沟通“异界”的关键法器。

祖父还曾隐晦地提及，沈家子弟在成年之前，都会经历一次特殊的“启蒙仪式”或“基因唤醒”的过程，以激活血脉中潜藏的巫咸之力。沈青蚨努力回忆着，他隐约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似乎也曾被祖父带到一个幽深的山洞里，进行过某种类似的仪式。那天的情景如同隔着一层浓雾，模糊不清，他只记得自己喝下了一碗味道古怪的草药汤，然后在祖父低沉的吟唱声中，戴上了这面冰冷的青铜傩面，随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昏睡。醒来后，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偶尔会在梦中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或者在清醒时，对某些特定的声音和气味产生莫名的熟悉感或厌恶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现代科学教育的深入，他渐渐将这些童年记忆归为荒诞的梦境或心理暗示，不再当真。

然而此刻，当他再次面对这面神秘的青铜傩面，当“开天目”的传闻与家族秘辛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他开始对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产生了动摇。难道，那些所谓的“巫咸之力”，那些关于“灵视”和“沟通异界”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难道，他血脉中真的潜藏着某种未知的、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力量？

在翻找出的那些泛黄古籍中，沈青蚨意外地发现了一份被小心翼翼夹在书页间的、用特殊墨水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图谱。图谱的中央，是一个类似于双螺旋结构的复杂符号，周围环绕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古老文字和星象图案。在图谱的角落，用极小的汉字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字迹：“巫咸之种，天目之钥，慎之，戒之……”

沈青蚨的心脏猛地一缩。这难道就是祖父所说的，“巫咸族上古基因片段”的某种记录方式？“天目之钥”又是指什么？难道与“开天目”有关？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份看似不起眼的图谱，以及这面青铜傩面，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决定，要再次尝试与这面青铜傩面建立连接，不是像上次表演“开天门”时那样无意识的模仿，而是要主动地、有意识地去探索其中可能蕴藏的秘密。

他将青铜傩面从木匣中取出，郑重地捧在手中。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戴上，而是盘膝坐下，努力回忆着祖父曾经教过他的一些调息凝神、收敛心猿意马的粗浅法门。他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的节奏，试图将所有的杂念都排除脑海，让自己的精神进入一种空明宁静的状态。

起初，这非常困难。李明宇失踪的焦虑、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如同无数纷乱的噪音在他脑海中盘旋。但他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祖父传授的静心口诀。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平缓，呼吸也变得悠长而均匀，纷乱的思绪如同退潮般慢慢平息下来。

当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宁静时，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将那面冰冷的青铜傩面，轻轻地戴在了脸上。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当傩面与他的肌肤接触的瞬间，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突兀和不适，反而有一种奇妙的、如同水乳交融般的契合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纯粹的能量流，正从傩面内部缓缓地渗透出来，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他的眉心祖窍，然后沿着某种神秘的经络，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眼前的世界，瞬间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不再是上次那种混乱的数据洪流和刺耳的噪音，而是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细致、更加富有层次感的“真实”。空气中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数据微粒，它们如同有生命的精灵般游动、聚合、消散，构成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像素”。墙壁上不再是单调的涂料，而是残留着一层层模糊的、如同水渍般的信息轨迹，记录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人来人往的脚步、低声交谈的言语、甚至是一些强烈的情绪波动，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被铭刻在这些轨迹之中。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体内部的能量流动——淡蓝色的气流在经脉中缓缓运行，心脏如同一个微型的能量核心般有节奏地搏动，大脑则散发着明亮而活跃的白光。这种“内视”的感觉，既新奇又震撼。

然而，这种奇妙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涌入大脑的信息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沈青蚨开始感觉到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精神疲惫。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要裂开一般。他知道，以他目前孱弱的精神力，还无法长时间承受这种高强度的信息冲击。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不适，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奋力将自己的感知投向窗外那片由数据和钢铁构筑的城市。他想要看清，在这片虚假的繁华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实。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被迫摘下傩面的瞬间，他的“视野”中，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那种冰冷的、混乱的、充满了恶意的能量特征，与李明宇失踪前视频中出现的“精神污染”，以及他在那个加密论坛上看到的关于“开天目”实验失败后残留的能量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如同晴天霹雳般，让沈青蚨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强打精神，循着那丝能量波动的来源望去，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建筑和数据迷雾，最终锁定在了城市中心区域，一座被浓厚信息屏障所笼罩的、外表毫不起眼的黑色大厦之上。

“在那里……”沈青蚨喃喃自语，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