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迷踪：九龙壁 第53章 心之壁垒，幻影围城

李清源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血色弥漫的控制室中炸响，他那双因恐惧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青蚨，仿佛沈青蚨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他手中的合金长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破风之声，毫不留情地砸向沈青蚨的头颅！

“清源！你疯了！是我！”沈青蚨又惊又怒，身形急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合金长棍重重地砸在他身后的金属墙壁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然而，李清源对此充耳不闻，他的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憎恶与恐惧，仿佛沈青蚨的任何言语都是某种恶毒的蛊惑。“怪物！你休想骗我！老大绝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你把他怎么样了？！”他再次怒吼着扑上，攻势愈发狂暴，每一招都直指要害，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憨厚勇猛、但对同伴充满信任的李清源。

“警告！李清源生理数据显示极度异常！心率飙升，肾上腺素超标，脑电波呈现高度紊乱的恐惧与攻击模式！他已完全陷入深度针对性幻觉！”机械钟馗的电子眼红光急促闪烁，试图介入两人之间，但李清源此刻六亲不认，连带着将钟馗也视为了攻击目标，合金长棍横扫而出，逼得钟馗不得不连连后退，以避其锋芒。

“林语！你怎么样？”沈青蚨一边狼狈地躲避着李清源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焦急地呼喊着林语。他心中清楚，巫阳博士的“基因巫蛊”幻术绝不可能只针对李清源一人。

“我……我还好……只是……周围的景象……在不断扭曲……”林语的声音从控制台的另一侧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和失真，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沈青蚨勉强分神瞥了一眼，只见林语正靠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双眼紧闭，双手死死地抓着操作台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这些代码……无穷无尽的代码……它们要吞噬我……逻辑……逻辑正在崩溃……”林语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呓语。显然，她也陷入了针对她认知模式的恐怖幻境——对于一个以逻辑和数据为生命的天才黑客而言，没有什么比被困在无穷无尽的逻辑悖论和混乱数据流中更可怕的了。

整个控制室，乃至他们所能感知到的周边区域，都被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幻境力场”彻底笼罩。这种力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透镜，将每个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最不愿面对的记忆、最容易被攻破的薄弱点，无限放大，并以最残酷、最逼真的方式投射到他们的感官之中。

沈青蚨自己也未能幸免。在他躲避李清源攻击的间隙，他的眼前也开始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时而是“迷失者乐园”中那些扭曲怪诞的建筑和规则，时而是他童年时期模糊而压抑的记忆片段，更有甚者，那个他以为早已深埋心底的身影——李明宇，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或悲伤、或怨毒、或嘲讽的表情，无声地质问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你也是怪物……你们都是怪物……”

这些幻象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干扰着他的判断。他引以为傲的“开天目”和“权限共享”之力，在这种直接作用于生物感官和深层记忆的幻术面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能“看到”的，不再是纯粹的数据流和能量波动，而是被幻术污染和扭曲后的“真实”。他甚至无法确定，此刻正在攻击他的李清源，究竟是真实的李清源，还是幻境制造的另一个“李明宇”的投影。

信任，这个在绝境中最宝贵的纽带，此刻正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

“钟馗！分析这个幻境力场的源头！有没有办法屏蔽或者干扰它？”沈青蚨一边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一边向唯一可能不受生物幻术直接影响的机械钟馗求助。

“正在尝试……力场源头……极其隐蔽……似乎并非单一发生点……而是由多个协同运作的‘精神共振节点’构成……这些节点……可能就是巫阳所说的‘基因巫蛊’战士……”机械钟馗的声音断断续续，它的各种传感器也在幻境力场的干扰下出现了大量的错误读数，“我的逻辑模块……正在受到持续性的污染……正在尝试构建‘精神防火墙’……但效果有限……”

突然，机械钟馗的动作猛地一滞，它那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死死地盯住了控制室角落的一个阴影。那个阴影在血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和诡异。

“侦测到……高强度精神能量波动……源头……在那里！”钟馗猛地抬起一只机械臂，指向那个角落。

沈青蚨心中一动，难道那里隐藏着某个“基因巫蛊”战士？他强忍着脑海中纷乱的幻象，凝神望去。那个角落空空如也，除了冰冷的墙壁和地面，什么也没有。

“钟馗！你确定吗？我什么也没看到！”沈青蚨喊道。

“我的光学传感器……可能已被欺骗……但是……能量分析模块显示……那里绝对存在一个高能量的精神辐射源！它正在持续向我们释放……认知干扰波！”机械钟馗的语气异常肯定。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的林语，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在被无形的电流鞭挞。

“林语！”沈青蚨大惊，想要冲过去，却被再次发狂般扑上来的李清源死死缠住。

“数据……在燃烧我的大脑……不……我不能……屈服……”林语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的脸上交织着痛苦与抗争的神色，仿佛正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恶魔进行殊死搏斗。

突然，林语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不再是平日里的清澈与冷静，而是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两团近乎疯狂的火焰。但在这疯狂之中，却又蕴藏着一丝不屈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如果逻辑的尽头是疯狂……那么……我就在疯狂中……寻找新的逻辑！”林语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她的双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虚空中舞动着，仿佛在敲击着一个无形的键盘。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空气中的那些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代码”似乎变得更加狂暴，但也更加……具象化！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细小字符组成的幽蓝色数据流，如同毒蛇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林语，试图将她彻底吞噬。

但林语对此视若无睹，她的眼中只有那个无形的“键盘”，她的手指在上面疯狂地跃动，敲击出一串串同样由幽蓝色字符组成的、充满了反抗与毁灭意志的“反代码”！

“以毒攻毒……以代码对抗代码……林语……她竟然想用这种方式……破解幻境？”沈青蚨看得目瞪口呆，他深知这种做法的凶险。这无异于将自己的精神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

随着林语敲击出的“反代码”越来越多，那些试图吞噬她的数据毒蛇，行动开始变得迟缓和混乱，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林语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出现一丝丝的松动和剥离，露出了底下那冰冷的、真实的控制室墙壁。

“有效！林语！坚持住！”沈青蚨又惊又喜，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或许是受到了林语的激励，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被彻底激发，沈青蚨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幻象压制下去，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开天目”之上。

“真实……什么是真实……”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拷问着自己。

他想起了师父曾经的教诲：“眼见不一定为实，心感亦可能为虚。唯有历经千锤百炼的意志，方能洞穿虚妄，直抵本源。”

他想起了在“迷失者乐园”中，与机械钟馗并肩作战，一次次从绝望中寻找生机的经历。

他想起了李清源平日里那憨厚的笑容，林语那冷静而专注的眼神，还有机械钟馗那永远可靠的陪伴。

这些，才是真实的！这些，才是他需要守护的！

“给我破——！”沈青蚨猛地发出一声怒吼，眼中金光暴涨，如同两颗燃烧的太阳！

在这一刻，他不再试图去分辨幻象的真伪，不再试图去理解幻术的原理，而是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全部的信念，都凝聚成一把无形的利剑，狠狠地斩向那些纠缠不休的虚妄！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沈青蚨只觉得眼前猛地一清，那些不断骚扰他的李明宇的幻影、那些扭曲的记忆片段，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般，迅速消退。

他眼中的世界，重新恢复了清晰。虽然依旧是那血色弥漫的控制室，但那些叠加在真实之上的虚假幻象，已经淡薄了许多。

而正在疯狂攻击他的李清源，身形也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他脸上的恐惧与憎恶虽然依旧浓烈，但似乎不再那么……纯粹。

“老大……？”李清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呢喃，手中的合金长棍也垂下了一丝。

“清源！醒醒！看着我！我是沈青蚨！”沈青蚨抓住这个机会，大声喝道，同时将自己那股刚刚挣脱幻象束缚的、充满了坚定意志的精神力，毫不保留地投向李清源。

李清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一声声压抑的嘶吼。他眼中的景象在飞快地切换，时而是面目狰狞的怪物沈青蚨，时而是熟悉而亲切的老大沈青蚨，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他的脑海中激烈地冲突着，让他痛不欲生。

“啊——！”终于，李清源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猛地将手中的合金长棍扔了出去，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老大……我……我刚才……做了什么……”李清源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哭腔。

“没事了，清源，你只是被幻术控制了。”沈青蚨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林语那边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随着她敲击出的“反代码”形成了一道强大的屏障，那些试图侵蚀她精神的数据流终于被彻底阻挡在外。她周围的景象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林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幸好被及时赶到的机械钟馗扶住。

“我……我成功了……”林语的脸上露出一丝苍白而虚弱的笑容，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自豪。

幻境，暂时消退了。但控制室内弥漫的血色灯光和令人不安的氛围，依旧提醒着他们，危机尚未解除。

三人都已精疲力尽，精神上的消耗远比**上的战斗更加磨人。

林语看着自己因为刚才那番疯狂的“代码攻防战”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轻声说道，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同伴：“如果……如果连我们的眼睛和大脑都变得不可信，那么，我们还剩下什么……可以相信呢？”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机械钟馗轻微的电流声。

沈青蚨沉默了片刻，他看了一眼刚刚从幻觉中挣脱、依旧心有余悸的李清源，又看了一眼虽然虚弱但眼神坚毅的林语，以及默默守护在一旁的机械钟馗。

他缓缓地握紧了拳头，声音虽然不高，却充满了力量：

“或许……是此刻，我们还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