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宽大的兜帽,遮蔽了他所有的表情,只留给陈文生一个漆黑如墨的背影。
然后,那低沉沙哑,却又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感波动。
“主人,你的使命,尚未完成。”
陈文生浑身猛地一颤!
什……什么?!
主人?!
他是在叫我?
陈文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了幻听。
守墓人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
“去吧。”
“该来的时候,你自会再来此地,接替我的位置。”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却又信息量巨大到让陈文生头皮发麻的话,黑衣守墓人便不再理会他。
只见他缓缓弯下腰,拾起了先前掉落在地上的那把破旧扫帚。
然后,他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对着这片寂静的可怕的墓园,一下,一下,缓缓地扫动起来。
“沙……沙沙……”
扫帚摩擦着地面上枯叶与碎石的声音,在这死一般沉寂的乱葬岗深处,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诡异。
他踱着方步,不疾不徐,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喧嚣与杀戮,都与他无关。
陈文生站在原地,足足楞了有半盏茶的功夫。
他看看地上裴无极的半截尸体,又看看那悠然扫地的黑衣人,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
“主……主人?”
他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
“你……你没搞错吧?”
“你在叫我……主人?”
这简直比他穿越到这个世界还要离谱!
我陈文生,一个从蓝星加班猝死的苦逼社畜,摇身一变,成了某个神秘莫测、强到变态的守墓人的“主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你究竟是谁?”陈文生鼓起勇气,大声问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黑衣守墓人的动作微微一顿。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
他只是停下了扫地的动作,身影在血月下拉得更长,更显孤寂。
片刻之后,他那古井无波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说出了一句让陈文生魂飞魄散的话。
“我是陈文生。”
陈文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当场!
他……他说什么?
他是……陈文生?!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文生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肉跳。
难道……这是未来的我?
还是说……这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我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却成了这鬼地方的守墓人?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窒息。
那黑衣人说完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提着扫帚,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墓园的更深处走去。
他的身影,逐渐融入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陈文生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这片血月笼罩的诡异墓园前。
不知过了多久,陈文生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
他突然张开嘴,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带着一丝癫狂,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管他娘的是谁!
管他娘的什么使命!
老子现在只想活下去!
老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知道了这么个惊天大秘密,不亏!
“走!”
陈文生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猛地一咬牙,转身便朝着卦修陵外狂奔而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脚下的碎石被他踩得噼啪作响,他此刻也顾不上左臂的伤势,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头顶,那轮妖异的血月依旧高悬。
月光如血,倾泻而下,将他奔逃的身影投射在荒芜的草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陈文生一边狂奔,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经在他身后远去的墓园。
他心中只有一个感觉。
这个世界……真是他妈的越来越诡异了!
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月色如水,洗尽铅华。
陈文生一口气狂奔了数十里,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才敢稍稍放缓脚步。
他此刻衣衫褴褛,左臂的伤口虽然在卦修陵中被那诡异的守墓人治好大半,但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依旧阵阵袭来。
前方,一座略显残破的城郭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
“临山县……”
陈文生眼中露出一丝复杂。
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相对安稳的落脚点,也是他与赵王爷结下善缘的地方。
他略作思忖,从路边扯了块还算干净的破布,简单地蒙住了大半张脸,又寻了件不知哪个倒霉蛋丢弃的、浆洗得发白的半旧小厮衣裳换上。
一番乔装打扮,虽然依旧狼狈,却也勉强算是个寻常的逃荒小厮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临山县城门走去。
城门守卫见他这副模样,只是例行公事般盘问了两句,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
陈文生低着头,快步穿过略显萧条的街道,径直来到赵王府后门。
他以前在这里做过几天杂役,对路径还算熟悉。
“咚咚咚。”
他轻轻叩响了那扇斑驳的角门。
不多时,一个睡眼惺忪的老门房探出头来。
“谁啊?大清早的,寻晦气吗?”
陈文生压低了声音:“老丈,我是来寻王爷的,有要事相告。”
老门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蒙着脸,衣衫破旧,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
陈文生心中苦笑,看来这身行头确实不怎么体面。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悄悄塞了过去。
“老丈行个方便,就说故人陈文生求见。”
老门房掂了掂银子,脸上的不耐烦稍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陈文生?哪个陈文生?”
“王爷一听便知。”陈文生语气平静。
老门房想了想,似乎记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莫不是前些日子那个……”
他收了银子,转身进去了。
陈文生在门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心中有些忐忑。
就在他以为要被拒之门外时,角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却不是老门房,而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神色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