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大院还在熊熊燃烧,而且在那烈火的蔓延里,甚至连院落里的黄土地都开始落上了火光,烈火以完全不合常理的方式,将整个庭院都吞没,那写着双喜的木门也在烈火中一点点的变得虚幻起来。
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随着能供烈火侵袭的东西越来越少,这座院落就像是纸上的画一样,被逐渐的抹除掉。
“这里要消失了。”冯子昂后退了一步。
“不会烧到我们的,你看,院墙外的地面一点被引燃的趋势都没有。”黎庶昌又薅走冯子昂的一根烟,伸进逐渐开始变小的火势里,借着火头点燃:“而且啊,我估计,这个地方,未来不会再出现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烟:“火里面一点阴气都感受不到了。”
“走吧,继续待着也没啥用了,咱们....”俪食其一挥手,当先转身,可在扭过头的瞬间,他视线的余光在火光里看到了一物:“等等!那是什么?”
冯子昂和黎庶昌本来也要走了,听他这么一说,回头看过去,只见在吡啵作响的火焰里,正有一片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布条在火光中随着气流飞舞。
在整个庭院内连土地都在燃烧的情况下,这东西被火舌舔的四下飘摇,也没有丝毫要被引燃的迹象。
“捞出来?”
“好!”
冯子昂点头应下,伸手一勾,一股寒流在火场中犁开数尺宽的空隙,内气所过之处,火苗甚至有了熄灭的趋势,内气覆盖其上,手指一勾,紧接着,他眼皮一跳,不禁轻咦了一声。
“拿来啊,你干啥呢?”黎庶昌催促道。
“这东西好重。”冯子昂眉头紧皱,他的内气铺在其上,就像是一座山一般,明明能被热风带起,却丝毫不受内气影响,而从他自己的感觉来,自己的内气别说撼动那东西了,就是靠近都颇为吃力。
“我来!”黎庶昌也放出内气,不同于冯子昂的超凡能量,黎庶昌的内气虽然也掺杂了武道真气,但却有一种远胜冯子昂的生气,就像是刚刚打足了一个半场的篮球运动员一样,给人一种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
能有这种生机澎湃的内气,也难怪黎庶昌在刚才拿着蜡烛时,能那么肆无忌惮的燃起烛焰。
“我靠!”黎庶昌怪叫一声:“好沉。”
他的内气也如冯子昂一样,完全无法牵引那片布条,最终俪食其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进了越来越模糊的庭院,不过见了冯子昂和黎庶昌的情况,他也没托大到直接用手去那,而是将那片布条以棋子盛住,小心的退了出来。
“这是什么?”
三人看着地上那张似布似纸的东西,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俪食其见多识广:“这东西应该是某个生命层级极高的存在留下来的东西。”
“我觉得也像,而且最起码是军团长级别的。”黎庶昌也皱着眉。
冯子昂心里一惊:“军团长?八阶?”
开拓官守则里可是有明确的规定的,禁止在执行开拓任务时直接接触八阶存在。
“嗯,八阶!”
黎庶昌一句话落地,俪食其和冯子昂都不出声了。
超凡之路越向上越神异,七阶在部分世界已经可称之为神灵,单是生命辐射都可以永久改变周边的环境状态,凡是在其能量辐射范围之内诞生的生灵,都会受到影响,产生与之相似的特性倾向。
而八阶在这种特性之上,表现的更加明显,都不用刻意,哪怕只是意愿的表露,都能够轻易的扭曲一个已经成熟的生灵,七阶,已经足以将自己的信息,投射进界海,在界海尺度的‘短距离’上在多个世界形成自己的异位面同位体。
“不对啊。”冯子昂抬起头,看着刚刚说话的黎庶昌:“我在咱老家见过不少将军,我们局旁边不远处就是共工的军区,里面七阶不少呢,而且李元霸元帅每年都在云梦泽里待一段时间,我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啊。”
“你能感觉到就奇怪了好吗?”黎庶昌闻言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咱们大夏的七阶八阶都是有条例规定的,自身的能量场必须要控制住。”
俪食其也抬起头来:“位格这个词你们听过么?”
“了解一些。”黎庶昌点头:“在世界中的比重么,能影响到世界走向的可能性越高,位格就越大,常见于身居高位的权力者或者高等级的超凡存在。”
“对,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位格这东西,是有侵染性的,经常随身的物品,甚至其联络方式等等,都会因为高位格的存在而被侵染,将一件原本普通的物品侵染出位格来,就和咱们局里的退休人员用天地精气给咱们温养制服一样,只不过一个是自己都不在意,甚至没察觉的被动,一个是苦哈哈的主动而已。”
冯子昂闻言,心中一动,他也不是小白,这辈子虽然还没接触到‘位格’这种东西,但是黎庶昌和俪食其话一出来,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老叔,老叔超脱之后的精神体上,就抄袭了大量八阶元帅们的痕迹,而老叔也说过类似的话。
包括自己,遇到棺材断手的时候,凝聚出来的冰斧上,就有开拓局的徽记,虽然当时抱着恶搞的心态,但现在想来,恐怕潜意识里也未尝没有蹭开拓局‘位格’的想法。
更进一步,上辈子他也看过不少小说,虽然是一帮子手无缚鸡之力码农的狂想,但不少人的故事里也提及到了类似的东西。
一念及此,冯子昂霍然看向俪食其:“这东西.....”
“没错,八成是了,这玩意,恐怕就是某个高位格的存在留下的。”俪食其直起腰:“以你俩的内气都抓摄不起来,恐怕真的是八阶,这次麻烦大了。”
冯子昂和黎庶昌都没说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再也不见之前的轻松。
八阶,位格,两个词就像是一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三人的心头。
这种等级的存在,可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所谓的计谋和智慧,在这种存在面前,都毫无意义,毕竟,哪怕现在的冯子昂,都拥有读取普通人精神波动的能力,就像是冯元一这种神之一道的超脱者,甚至足以完整的读取一个普通人的记忆。
八阶....在直面八阶的瞬间,恐怕内气离体级别的超凡者的所思所想都一览无余,你的记忆,你的知识,你的一切,只看人家有没有兴趣罢了。
“我在这个世界,得知了一种叫做‘伥物’和‘鬼物’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冯子昂率先打破了安静,他先是解释了一下伥物和鬼物后,从怀里掏出了在雪域大酒店里拿到的那个住房登记本,递给了两人:“你们看看,这东西就是鬼物,我拿到的时候,这玩意上登记了我和小练的名字。”
“这也是一只鬼啊....”黎庶昌接过登记本的瞬间,身后就有五彩华光升起,但是立刻被他压下。
“嗯,我当时知道这两个的时候,就有点奇怪,恶鬼和伥奴不该有这种能力才对,现在看来,他们这种侵染物品的能力,是不是来自‘位格’?或者说,来自‘位格’侵染后的‘二次侵染’?”
冯子昂的话说完,黎庶昌和俪食其脸色更不好看了。
因为按照冯子昂的思路想下去的话,那这些恶鬼的来源,就非常耐人寻味了,甚至结合这些恶鬼多以‘人’为外形的同时,又以‘人’的生机为食,再加上对人类那种甚至远超猎杀**,而是近乎于仇恨的情绪.....
“不行,咱们不能这么琢磨!”俪食其忽然出声:“井底之蛙不可观天,蝼蚁不可妄测天威,咱们层级不够,很多东西都看不清,一片碎布头子而已,即便是凭白在此自己吓唬自己。”
“老俪说的对!”黎庶昌也反应过来:“八阶超凡者已经可称真神,在界海当中都可短暂遨游,现在重点不该是探究这些,而是是否继续往下探查。”
冯子昂思绪转的飞快,几息之后,看向二人:“还有一个问题,咱们在现实世界都看过世界地图,单论现实世界的大小来说,仅从空间容纳程度而言,这个世界决计容纳不下八阶!真要有个八阶,以外面人类世界,就叫阳间吧,以阳间的大小,恐怕都撑不住八阶的一次能量吸收。”
“没错,咱们没必要去揣测这片布条背后的存在,说说吧,继续往下探,还是打道回府?”黎庶昌把登记本又丢给冯子昂。
“探吧。”俪食其沉吟了一下后道。
“阿冯?”黎庶昌看向冯子昂。
“探!”冯子昂也做出了决定,黎庶昌和俪食其说得对,八阶不八阶的,他们也没法去揣测这种存在的动向,但若是仅仅这么一片疑似八阶位阶侵染过的碎布,就被吓住的话,那也忒对不起他们几人的身份了。
黎庶昌拍板:“好,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就继续往下走!”
“行!”俪食其点点头:“不过此处不见日月,不辨东西,甚至空间方位都不好把控,咱们往哪走?”
冯子昂想了想:“我建议,哪边的阴气重,咱们就往哪边走!虽然阴气比咱们的能量层级高,但也是超凡能量,超凡的耦合效应总该遵守的吧?”
俪食其点点头,看了一眼黎庶昌,黎庶昌也点头后,俪食其抓出一把棋子,往天上一丢,落下时,大片的白棋跌向一个方向,他伸手一指:“这边!”
………………
丘吉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极为渗人,他拖着一个行李箱,边缘处被磨破的皮革里,隐隐泛着金光。
浑身上下不见半点灰尘,那身开拓局的制服也不像冯子昂等人那样变换样式,依旧是大夏标准的制服形制。
只是他的脚上,却非常突兀的穿着一双人字拖,而更令人吃惊的,则是他的大脚趾上,拴着一个小小的吊牌,伴随着他的脚步,一次次的落在地上。
走廊两侧的房间门户紧闭,头顶昏黄的灯光完全不足以驱散走廊里的黑暗,反而衬托的走廊越发阴森。
他的眼睛从一个个门牌上扫过,心里默默的计算着门牌号码,说来也怪,这条阴森的走廊之内,所有的门牌号都被打乱,8号房间对面是32号,紧跟着下一间又跳到了50号。
嘴角的香烟叼着,但没有点燃,丘吉的眼神坚定而富有神光,镶在那张板着的脸上,若是看的久了,甚至给人一种不寒而栗感。
丘吉一路走到了尽头,一扇遍布划痕的防火门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一道道弯曲狰狞的划痕,竟像是有人用指甲挠出来的一般,甚至还有斑驳的血迹。
他静静的站在门前,略微侧着头,良久不动,配合上走廊里不时闪烁一下的昏暗灯光,竟是像鬼更多于像活人!
几秒钟后,他拖着行李箱再度转身折返,走到离他最近的那扇门前,一伸手,抠在了房门的号码上,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立刻传遍了走廊,顿时,就仿佛他的举动惊动了什么一样,所有的房门都颤抖起来!
原本死寂到连呼吸都能听得到的走廊,瞬间传来了无数剧烈的响动,五十多间房子里有一大半都发出了各种诡异响声。
嘭嘭嘭!
沙沙沙~
嘎吱吱~嘎吱吱~
伴随着这些响动,房门的颤抖越来越剧烈,浓郁到几乎能让人看到黑暗,从房门中渗透出来,整个走廊内的温度骤降。
而这种响动,尤其以丘吉身前的这扇门为重,一声声刺耳的抓挠声里,丘吉嘴巴上的香烟陡然引燃,火星亮起的一瞬间,他原本死板的表情就活了过来,始终挺拔的背脊也稍微弯了下来:“又给老子找事是吧?”
他一把松开已经变形了的门牌,从屁股头后一扯,顿时,金属片的碰撞声中,一个密密麻麻挂满了钥匙的钥匙圈就抓在了手里。
一股浓浓的包租公的气场就出现在他身上,他喷出一口烟,低下头,在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里猛地翻动钥匙圈,哗哗几声,一把钥匙被他挑了出来,往锁眼里一捅,抓着门把手就要打开。
刚刚拽开一个缝隙,忽然一只苍白的手,带着长长的指甲,从门缝里伸出,死死的扣住门边,似乎要强行掰开大门,走出来一般。
“呦呵?”丘吉挑眉,又用力一拽,那只手上的指甲狠狠的挠在门上,刺耳的剐蹭声不绝于耳。
“你他妈的还敢对抗?”丘吉冷笑,松开抓着钥匙的手,往裤腰带上一抓,嘶啦一声,一条三指宽的皮带被他扯了下来,浓重的鬼气从皮带里发散,丘吉就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卷起来就往那只还抵着门的手上狠狠抽了下去。
“啪!”
清脆的皮带声里,那只手剧烈的一抖,手背上的肉皮都被这一皮带打烂,而伴着这一声响,整个走廊上原本嘈杂的声音一顿,接着再度响起,可比起刚刚,微弱了何止一筹?
“啪!”又是一皮带抽下去,这次,丘吉下手更狠,那只苍白的手上,连指甲都被抽飞了两三片,似乎是抽疼了,嗖的一下伸了回去。
丘吉冷笑一声,一把拉开了门。
这门竟然是朝外开启的,而刚刚那只手,不是要出来,而是抠着门板不让门打开!
门内,是一片浓重到近乎于化不开的黑。
丘吉拎着皮带,迈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短暂的停顿后,一声声响亮无比的抽打声伴着丘吉的喝骂响起。
在这抽打声里,走廊里原本就变小了一些的嘈杂声,飞快变得安静,只有男人刺耳的叫骂声和不绝于耳的抽打声回荡在走廊。
刚刚那些吵闹不休的房子里,连半点声息都没有了。
几分钟后,房门再度嘭的一声打开,丘吉拎着血迹斑斑的皮带走出,刚刚那近乎于实质的黑暗消散大半,隐约间能看到一个僵硬的女人躺在光秃秃的地板上。
“刚才谁还在闹?啊?出声!”
一嗓子下去,走廊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刚才的嘈杂声压根不存在一样,甚至原本闹得最凶,有几个都被撞的有些变形的门都悄悄的恢复了原状。
恍若....无事发生。
“你也要罢工是吧?”丘吉抬头,面露不善的看着头上的灯,原本昏暗的灯泡瞬间大亮!
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房间,刚刚抬起了几根指头的女人瞬间僵住,丘吉看着她,不说话,僵持了几秒后,那几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放下。
“敬酒不吃吃罚酒!”
嘭的一声响,房屋的大门狠狠的关上,钥匙咔啦咔啦转了两圈之后,丘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几秒钟后,走廊的另一侧再度传来开门声,远远的嘶啦一声拉链开启的声音后,丘吉模糊的声音传来:“狗日的!滚进去!坐牢以为回家啊你!”
说完,丘吉可能觉得自己言语过于粗暴,对人权的保障不足,声音放缓:“来了就好好改造啦,我这个临时建起来的看守所条件是差了一点,但等我们的人来了,审完了你们就能出去啦,犯了错没关系,好好改造嘛....”
一头独角异兽,在丘吉身后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