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顾 第84章 谈心

自从那次苏锦云在楚卿染面前昏倒醒来后，苏锦云总觉得自己师尊好像有什么东西憋在心里，哪怕她曾多次试探，楚卿染还是没有说出口，这让苏锦云内心不免有些焦虑。

难道说师尊在怪自己那天晚上忽悠他说要跟顾景打扫院子然后让他先去长清派散步再回来，结果回来发现了什么吗？

可是自己也估算过楚卿染回来的时间，没有让他跟顾景和长风撞上啊，还是说是丹青跟她师尊说了什么吗？但是也不对啊，那天晚上她可是确定丹青已经陷入了沉睡，才让顾景移到偏房里，不应该会醒那么早的。

等顾景回来的时候，就瞥见苏锦云呆坐在药炉旁，神情低迷，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跟前炉子里的药都熬干了还没发现，估计再煮一会儿就该冒黑烟了。

见此顾景连忙走进院子，将火炉熄灭后，才担忧的望着坐在一旁的苏锦云。

“苏仙子？苏仙子？”

连着被顾景唤了好几声苏锦云才回过神，抬眸茫然的盯着顾景。

“啊？”

苏锦云这副模样顾景是第一次见，毕竟眼前这位少女在清谈会和这几日在长清派的风格可猖狂了，包括那天晚上他隔着偏房的窗户观看这位的手段，其实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倒是这几日苏锦云的表现让顾景都有些惊讶。

难道那天晚上自己走了后，还发生了什么吗，可是就苏锦云这个状态，顾景觉得也问不出什么。

“苏仙子，这药已经熬糊了，得重新熬了。”顾景有些无奈的看了眼粘稠的药汁，准备拿去洗掉，不经意间从窗户瞥见楚仙尊正在师尊房里，不知道在跟师尊谈论什么。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两人之间一直是师尊笑脸盈盈的说着，楚仙尊只是偶尔会点点头，顾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尊的笑脸了，这段时间师尊脸上的笑容比前几年都要多，看来身体真的在恢复了。

“嗯，重新熬吧，待会我看着。”

听见苏锦云还要照看药炉，顾景有些头大，这已经是第三次熬坏药了，秉持着对这位的感激，顾景还是小声的询问。

“苏仙子，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从那天晚上后，你第二早上就不对劲了，一直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从她醒了后，她就感觉师尊跟自己之间仿佛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她不敢问也不敢去捅破，虽然师尊跟往常一样和自己相处，但是她还是能敏感的感知到问题。

可是这种事情她也不愿跟顾景讨论，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私事。

“没什么，你忙吧。”

“好。”

见苏锦云不愿多说，顾景也只能点点头转身去清洗药炉重新取药材熬药了。

盯着顾景忙碌的背影，苏锦云脑海里不由的想起第二天她见到顾景后问他怎么处理长风的。

这小子没怎么说，只是告诉她，长风已经离开长清派了，不会再回来了，但是苏锦云还是从顾景有些发抖的手里看出，这人应该是做了什么事，还不能完全接受，尤其是现在她这种情况，顾景没有像之前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很有分寸感，看来这次的事情，让他改变了许多。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闲心去研究这种乐子了，自己都有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许是又想起楚卿染这几日的不对劲，苏锦云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了？有心事吗？”

“师尊！”

背后传来楚卿染的声音，惊得苏锦云连忙站起来转身，也不知道师尊在自己后面站了多久，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不会一直都在吧。

看着苏锦云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楚卿染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天晚上自己盯着的复眼魔瞳，其实自己这个小徒弟实力不凡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尤其是每次下山完成委托回来后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魔气，楚卿染还是能察觉到的，但是他只是以为苏锦云使了点歪路子，再加上每次自己想询问的时候，他的小徒弟总是会以各种借口躲避，时间久了，楚卿染也就放弃了。

但是要说最主要的还是楚卿染不想看见那双璀璨的黑眸里，像破碎的镜子一样盛满泪水望着自己，他出事的那段时间她哭过太多次了，多到只要楚卿染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胸口胀胀的。

包括这次楚卿染也没想过多问，但是那双令人战栗的眼眸又让他有些担忧，虽然说修魔这件事属于大逆不道，但是自己要怎么说呢，说了的话，小徒弟会觉得是在责怪她吗？

想到这个问题，楚卿染有些纠结，薄唇也不由的抿紧起来。

直到顾景抱着装好药材的炉子过来，才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气氛。

“欸，楚仙尊您出来啦，我师尊还好吗?这药还需要吃多久呢？”

顾景的询问被迫打断了楚卿染的思考，但这也让苏锦云松了口气，毕竟刚才她察觉到自己师尊好像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并且她有预感这说出的话会让自己难以抉择。

“三天。”

得到准确时间的顾景高兴的抱着药炉鞠躬道谢，楚卿染也只是淡然的点点头，就重新凝望着苏锦云叮嘱。

“为师要去长清派掌门那商讨一些事宜，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的，师尊。”

望着楚卿染离去的背影，苏锦云嘴角的笑容才放了下来，她不傻，师尊的种种行为都在说明他发现了什么，但是自己又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细相，她打心底的害怕知道真相，害怕从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看见一点厌恶的情绪。

可是直到晚上，楚卿染也还没有回来，顾景也曾提出过要不自己看着药炉，让她去掌门那找找楚仙尊，但是被苏锦云拒绝，因为现在她有些不敢跟自己师尊对视了，这种认知也使得苏锦云胸口的烙印一整天都在隐隐发烫，并且越演越烈。

就在苏锦云准备熬完这锅药，就回去休息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顾景突然站起来惊呼一声。

“哎呀，我忘了要去衔云殿取师尊要的书了，抱歉啊，苏仙子，麻烦你待会倒一下药了，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顾景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半山腰跑出，没一会儿就身影就融入了夜色中。

感受着院子里的寂静，苏锦云无奈的摇头，变了也没变多少，还是需要成长啊。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苏锦云熄了炉子将熬好的药倒进一旁的空碗里，双手端着走进了房间。

本来苏锦云以为丹青已经歇息了，没想到自己就发现这位仙尊还靠在床上翻看着手上的书本。

挺悠闲的啊，苏锦云忍不住想着。

“丹青仙尊。”

见床上的人目不转睛的阅读着书籍，苏锦云没有做过多的打扰，只是语气平淡的打了声招呼，放下药碗准备出去，却被丹青叫住。

“且慢，苏姑娘。”

听到丹青放下书的动静，苏锦云收回迈出门的脚，转身暗中打量着床上的人，缓缓开口。

“丹青仙尊有什么吩咐吗？”

对于苏锦云不咸不淡的问候，丹青只是笑着转头望着站在屋子中央的人。

“无事，只是谢谢苏姑娘帮我恢复修为，这几日辛苦苏姑娘了。”

见只是寻常的答谢，苏锦云不在意的摆摆手，面不改色的扯谎。

“丹青仙尊说笑了，我只是跟顾小友一起熬点药，没出多大的力，都是我师尊的功劳。”

丹青不置可否的摇头笑了笑。

“苏姑娘谦虚了，那日苏姑娘帮我疗伤的时候，我是醒着的。”

丹青这句话说完，整个房间的气压突然就低了起来，屋外依旧是寂静祥和的氛围，但是屋内却是剑拔弩张，两人都没有开口了，直到院子里再次响起虫鸣，苏锦云率先开口。

“丹青仙尊这是何意？晚辈不是很明白。”

长辈终究是长辈，哪怕苏锦云此刻身上的气息有些低，丹青还是面不改色的露出温和的笑容。

“苏姑娘，修魔真的好吗？”

话音刚落，顿时屋内桌椅被一股灵力泄露带起的狂风吹的东倒西歪，房门也被嘭的一声带上紧闭。

“丹青仙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苏锦云声音不善的提醒。

“我只是好奇的询问，苏姑娘不用这么生气。”

苏锦云漆黑的眼眸死盯着床上的丹青，抬脚慢慢的走向床边，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眼眸也逐渐转变成了猩红的红瞳。

被这样一双红眸盯着，丹青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抬眸好奇的观察着，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魔族的瞳孔，仙魔大战过后几百年，魔族都很少在修仙界出现了，以至于现在魔族的特征都是画本上记录的，什么描写的都有，但是在丹青看来，远不如实地考察来的准确。

“看够了吗？”

苏锦云发现此人一直用一种求知若渴的眼神跟自己对视，倒是有些意外，但是说话已经带上威胁的语气。

“丹青仙尊这样望着我，是想告诉我什么吗？比如大逆不道，罔顾人伦？”

听着苏锦云道出这几个词，丹青倒是有些意外，在她听说的事情中，这位苏姑娘做事可是随心所欲，不拘一格的，竟然还能说出这种很有刻板印象的话。

尽管丹青心里有些诧异，但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和蔼的摇摇头，耐心解释。

“苏姑娘多虑了，我只是出于好奇想问问苏姑娘修魔是何种体验，毕竟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魔修了，只听书上描述过，修此道者，喜怒无常，嗜杀，残忍无道，容易走火入魔，但是这几日观苏姑娘，又觉得事实好像不一样，所以想请苏姑娘解答一二。”

“解惑？”

“是的。”

猩红的红瞳凝视着丹青，过了很久才收回目光，眨眼间恢复了原本漆黑的双眸，这人倒是没有说谎，真是怪。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一概没有，自身能控制就行。”

苏锦云直接长话短说，根本没有想过要真的给这位好奇的丹青仙尊解答。

“这样啊。”丹青了然的点点头突然问出了个重磅炸弹，:“那楚仙长知道吗？苏姑娘你……”

“丹青仙尊，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多问，好奇害死猫不知道吗？”

丹青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苏锦云打断，这下可算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身上的灵气直接转变成了魔气，肆意横行。

看着苏锦云身上已经实质化的魔气，丹青挑眉赞叹了一声。

“苏姑娘这修为已经出神入化了吧。”

苏锦云并不回答，身上的魔气已经飘到丹青脖子上萦绕，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成利刃出鞘。

丹青不以为然的伸手碰了碰那围绕自己的魔气，手指很轻松的穿过，但是她知道，这只是假象而已，就跟这位苏姑娘一样。

“苏姑娘其实不必如此，楚仙长跟我以前是熟识，我也不是鼓唇弄舌之人，今日这么冒犯姑娘一是解惑，二是帮一下故人而已。”

“帮？”

丹青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是的，但是具体的就不能告诉苏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

“你想说什么？”

“苏姑娘是喜欢楚仙长的吧，我这里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刹那间，丹青话音刚落，下一秒苏锦云就已经出手掐住了面前人的脖子，紧密贴合，跳动的脉搏此刻正在苏锦云的虎口处叫嚣，只要轻轻用力，她就可以瞬间取走这人的性命。

“你在惹火。”

苏锦云眼底蕴含着风暴，阴冷的盯着丹青，掐住脖子的手开始收紧。

窒息的感觉刺激着丹青求生的**，但是这人却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平静的端详着苏锦云带着杀意的眼眸，不紧不慢的开口。

“苏姑娘不必动怒，这件事其实只要用点心都能看出来，在我看来苏姑娘喜欢上的人只是恰巧是你的师尊罢了，我们虽然修仙但也有七情六欲不是吗？”

听到这段话，苏锦云有些愕然，手不自觉的松开，过了好一会儿才狐疑道。

“你......在开导我？”

“也不算.......咳咳咳。”丹青轻微的咳嗽了几声想缓解有些发痒的嗓子，“只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关怀。”

听到关怀两个字，苏锦云有些好笑的挑眉，在她的认知里，可没有一个外人会来关心自己。

对于苏锦云的小动作，丹青不在意的继续说着，但是目光却移到了窗外，语气平缓。

“楚仙长是早年跟我相识的，那个时候，他是我们几个好友中最为温柔耐心细心的人，当时我们以为他不收徒只是觉得一个人清净，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年，就将苏姑娘抱养了回来，这消息当时可是震惊了我们几个呢，后来我们大家都觉得事情会中规中矩吧，教导徒弟，看着徒弟修成正果，可是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

丹青停顿了下，才继续说，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

“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当时很想去天衍宗看望他的，可是我听墨萧说，他不愿见人，只愿意跟苏姑娘待一块，我也就没来打扰，其实我们几个都知道，虽然楚仙长温柔，但是他的内心很少有人走进过，虽然是第一仙尊，却也很孤独。”

苏锦云听到丹青说这些，不由的叹了口气，收敛起身上的魔气，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前的我也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憋在心中或许要好点，但是自从我身体不好后，每日感受到生命和修为的流逝，心中也开始后悔。”

“后悔？”苏锦云抬眸凝望着目光看向窗外的丹青，不知道为什么也转头将目光移向窗外，就捕捉到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从竹林小路往这里走来。

渐渐的那两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苏锦云看到顾景抱着书本有说有笑的跟身旁的楚卿染聊天，虽然楚卿染没怎么回答，但是苏锦云还是眼尖的从自己师尊的嘴角处瞅到了一丝弧度。

“后悔要是自己就这么不在了，没有说出口的感情该如何是好，苏姑娘，有些感情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在丹青说完这段后，顾景跟楚卿染正好踏进院子里，四个人就隔着一块小小的窗户互相对视，接着就传来了顾景和楚卿染的声音。

“师尊我回来啦。”

“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