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墟 第一百八十章 只求一死

须臾之前，流荼虽然遗憾再也她和魏扬的缘分之短，更遗憾这个堪称奇迹的孩子保不住，但她庆幸可以留住魏扬的命，让他能安全的度过几百年的人生。

须臾之后，她再次见到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魏扬，却是亲眼看着他生机断绝、魂飞魄散。

她不明白魏扬为什么会回来，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拥有了半神之力。在看见魏扬的刻起，流荼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在魏扬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被错换的人生，平白无故的冤屈，被废的修为，名为优待的囚禁。少数对自己心怀善意的人相继离开，从启浊到启地，直到魏扬。

每一次的抗争换来的都是更加残忍的虐待，每一次得到之后就会陷入失去之后更深的绝望。她的敌人太过强大，她每一天都在挣扎着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每一次都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坠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万年以来，她得到的太少太少，每一次失去的都是她所拥有的全部。

她累了，也不想再争了。或许她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如果这个错误被解决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经受无边的苦楚了，也不会有无辜的人因为她而白白丧命了。

天道不天道，稳定不稳定的，她凭什么要在意。同样生而为神，启乾、重苍为所欲为、逆天而行多年一样逍遥快活，没有受到丝毫苦楚；她就算没有做出稳定天道的事情，但她从来没想过违逆天道的秩序，却落得如今的境地。

从天道那里得到的信息，值得她用这么大的代价去偿还吗？

她要不起了，不想要了。

这个世间不打算放过她，往死里吸她的血与髓，她撑不下去了，那就放过自己吧。

心中升起了这样的念头，流荼就彻底放弃了抵抗，任由启乾的攻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只下意识的躲开了落在了腹部的攻击。

流荼的身上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光芒随着她身上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也变得越发强盛。到最后，夕阳之下的流荼就仿若第二个世界光源，她就像圣洁的光之神灵，无悲无喜的处在世界中心，漠视了万物生灵，更漠视了自己的生命。

启乾没见过神的自爆是什么样的，但流荼这幅不抵抗、不反击的模样让他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突然间，本就被恶念控制住的重苍再次进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不仅身上的善恶之道乱成了一团，就连他本身的黑暗本源也变得十分不稳定，处在随时会崩溃的临界点上。

不理解流荼变化的启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是真的想不到流荼居然会生出了死的念头，更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了。

启乾不想让流荼拥有足够威胁自己的力量，但从来没想过真的让她去死。而且，就现在的天道情况来看，流荼和重苍可能是最后的一对生来便有秩序规则在身的化生生灵。

这种得天独厚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稳定，在完成了稳定这个初生世界的任务之后，这种不稳定的存在就再也不需要了，以后就算有天生为神的生灵诞生，也绝不可能和他们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秩序规则。

而只不过短短须臾，启乾也反应过来了，刚刚被重苍随手杀掉的凡人，对流荼而言意义非凡。可能正是这个被重苍随手杀掉的凡人，才真正让流荼产生了死亡的念头。

启乾从来没有经历过产生希望又一次次陷入更深绝望的痛苦，始终不明白痛苦的种子早就埋在了经受苦难者的心底。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在苦难中挣扎、爬起，每一次苦难都被视而不见甚至遭到玩弄嘲讽，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承受了太多的肩膀。当受苦难之人对世间的最后一丝期望都彻底湮灭的时候，目击者之能看到丧失求生意志的懦弱，却对之前的咬牙坚持视而不见。

启乾对于一个凡人的死没有丝毫的触动，只是遗憾，遗憾流荼这些年来唯一的弱点居然还没来得及利用就没有了。而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流荼，她想赴死，拦下来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流荼存了死志，那个凡人也死得格外彻底，完全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想要劝说流荼升起活下来的意志根本毫无切入点，如此便只剩下强行镇压的唯一方法。

想通这一点，启乾顿时倾尽全力攻向流荼随时会炸开的气海丹田，同时分出自己的一部分神识力量流荼的神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近乎放弃一切防守的流荼神识居然让没有过于随意的启乾遭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个不防，启乾被这种无意识的本能反击伤到。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神识受到的伤害，可能根本无法痊愈。

惊怒之下，启乾也没时间去想流荼哪来的这么强悍的神识，直接凭直觉动用了自己的最强手段，催动了自己掌控的天道之力强行对流荼进行镇压。

存了必死之心的流荼万万没想到启乾居然会用他想尽办法藏起来的手段来让自己活下去，而更为讽刺的是启乾拼上一切让她活着的原因却是为了保住与她的性命休戚相关的重苍。

流荼奄奄一息的瘫在地上，因为法力消耗殆尽、腹中胎儿躁动不安而失去力气，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可以勉强动一动。

她看见了丝毫不掩饰自身恶意的重苍，看见了为这一场惊变而大伤元气的启乾，看见了尘埃落定之后才匆匆赶来的启坤，还有似乎只是睡去一般的魏扬。

看着那失去魂魄的人，流荼放任自己沉沦在无边的梦境当中。

梦里，魏扬带着从明云山带回来的土特产悄悄藏在流荼的身后，流荼早已发现但依然兴致勃勃地陪他玩这个永远也玩不腻的游戏。

流荼找到魏扬藏在土特产下面的新话本惊喜不已，恰在此时，魏扬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木雕放在流荼面前。上面是她在树下看着旁边喝茶的样子，在她视线终点的魏扬拿着刻刀苦恼地想着该雕写什么东西好。

流荼回头看向那个永远都会在自己看得见位置的人，他的笑容永远灿烂如暖阳，看向自己的眼中如有万千星辰，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