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巴掌声在狭窄的后巷回荡。桑灼华偏着头,左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没哭,只是慢慢转回脸,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
“桑灼华你个贱人,敢抢苏槿哥哥的年级第一,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是吧!”阮甜薇穿着精致的小裙子,漆红色的发卡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疼。
桑灼华抿着嘴唇不说话。经验告诉她,反抗只会换来更狠的暴力。她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小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静静等待这场风暴过去。
但今天不一样。
阮甜薇的神情逐渐阴狠起来。她歪着头打量桑灼华,忽然笑了:“你还挺能忍的是吧!”
漆红色的指甲掐住桑灼华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桑灼华比她成绩好,比她长得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胖。
只这一点,阮甜薇就想不通——凭什么这个胖丫头能和凌妤绾、旭尧、苏槿玩到一起?
“啊!”桑灼华痛呼出声,指甲深深陷入她脸颊的软肉里。
阮甜薇却像找到了新玩具,猛地按住桑灼华的后脑勺往地上撞。
尘土飞扬间,她轻描淡写地说:“把她衣服扒了,拍几张裸照发出去,到时候别说是苏槿哥哥,凌妤绾和旭尧都不会再看这个**一眼!”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桑灼华心里,她麻木的表情终于裂开了缝。
“不要!”她开始拼命挣扎,“放开我!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巷子很深,她的求救声被高墙弹回来,消散在空气中,偶尔有路人探头看一眼,又匆匆走开。
桑灼华死死护住胸前的衣服,双脚胡乱蹬着地面,却被拽着头发拖回去。
“你还跑!让你跑!”一个高年级女生一脚踹在她腰上。
桑灼华蜷缩起来,像只煮熟的虾米。疼痛从各个角落袭来,她却奇异般地注意到地上有只蚂蚁,正艰难地拖着一粒面包屑。
“乖乖拍照不就好了,还想跑?跑去告老师啊?”阮甜薇甜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学校的教学楼都是我爸捐的,别说老师,就算你去告校长,你看校长理不理你?”
她弯下腰,抓住桑灼华的头发强迫她抬头。那一瞬间,桑灼华眼中没来得及藏好的恨意和隐忍,**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阮甜薇惊讶地眨眨眼:“恨我?想打回来?”她咯咯笑起来,“可怎么办,你没那个本事啊!”
桑灼华咬白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就在这时——
“砰!”
一个篮球精准地砸在阮甜薇背上,把她撞得往前踉跄几步,所有人抬头看去。
巷子口,一个少年斜倚在墙边。他一身黑色运动服,斜挎着同色背包,鸭舌帽压得很低。从桑灼华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明亮的眼睛。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阮甜薇气急败坏地喊。
少年没动,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我报警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
“骗谁呢!”一个男生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小屁孩装什么——”
话没说完,少年突然动了,他像道黑色闪电,几步冲过来,一拳砸在那男生脸上。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桑灼华蜷缩在墙角,看着这个少年一挑多的战斗。他虽然身手敏捷,但毕竟寡不敌众,很快挨了几拳。最惊险的一次,一个男生掏出小刀划向他手臂——
“小心!”桑灼华尖叫。
少年侧身避开要害,但小刀还是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红色在黑色运动服上洇开,像幅诡异的水墨画。
警笛声适时响起。阮甜薇脸色一变:“快走!”一群人作鸟兽散。
少年这才走到桑灼华面前,蹲下身。阳光从楼缝间漏下来,桑灼华终于看清他的脸——是苏槿!那个总是安静坐在教室后排,考试永远第一的苏槿!
“能站起来吗?”他问,声音和平时一样冷淡,却伸出手。
桑灼华愣愣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她突然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苏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别哭了,很丑。”
桑灼华推开教室门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她用力掐了一下掌心,让疼痛驱散那些画面——阮甜薇漆红色的指甲,水泥地上爬过的蚂蚁,还有苏槿手臂上那道刺目的血痕。
“报告。”
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稳。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班主任李老师的粉笔停在半空,在黑板上戳出一个突兀的白点。
“桑灼华!”李老师转身,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这都半节课过去了,你干什么去了?马上就期末考了!”她的目光在桑灼华整齐的校服上扫过,语气更加严厉,“你爸妈有钱就了不起吗?”
最后一句话像根刺,精准扎进桑灼华心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事实上,她刚刚在宿舍换下了那件被扯破的t恤,用药粉仔细遮盖了脸上的指甲痕和身上的淤青。
那些药粉是她学的配方,掺了珍珠粉和中药材,能完美掩盖一切伤痕。
就像现在,没人会知道她左脸颊火辣辣地疼,也没人看得见她后腰被踹的那一脚已经泛起了大片青紫。
“老师,她早上跟我说过肚子疼。”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凌妤绾从第三排站起来,长发垂在肩头,下巴微微扬起。没等李老师回应,她就径直走到门口,拉住桑灼华的手腕往座位走。
全班一阵小声的骚动。李老师皱了皱眉,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写板书。
“谢谢。”桑灼华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袖口——那里藏着一道擦伤。
凌妤绾递过来一张纸条:「怎么了?」
桑灼华看着那三个字,笔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她想起凌妤绾那双总是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跳突然加快。如果被发现了……
“没事,就是拉肚子了。”她写下回复,还画了个笑脸。这是最安全的答案,她知道的,绾绾不会让她详细描述症状。
凌妤绾皱了皱眉,目光在桑灼华脸上停留了几秒。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桑灼华精心修饰过的左脸上——药粉让她的肤色看起来异常均匀,几乎有些失真。
“你脸色很差。”凌妤绾又写。
桑灼华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熬夜复习了。”
她低下头假装记笔记,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凌妤绾没再追问,但整节课都时不时瞥她一眼,那目光让桑灼华如坐针毡。
下课铃响起时,桑灼华长舒一口气。她迅速收拾书包,打算趁课间去医务室再补点药粉。可刚站起来,就听见凌妤绾说:
“我陪你去趟小卖部吧。”
不是询问,是陈述。桑灼华咬住下唇——拒绝会更可疑。
小卖部人不多,凌妤绾买了瓶热牛奶塞进桑灼华手里。热气氤氲中,桑灼华突然鼻子一酸。她急忙低头,假装被热气熏到了眼睛。
她握紧牛奶瓶,热度透过塑料传递到掌心,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她能说什么?
说年级里最受欢迎的阮甜薇带人打了她?
说那个考年级第一的苏槿为她受了伤?
谁会相信呢?
凌妤绾站在女厕所的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滑落,在阳光下像一颗颗小钻石。
从外表看,她依然是那个优雅淡定的凌家大小姐——如果忽略她制服第二颗纽扣被扯掉,和右脸颊那道浅浅的红痕的话。
“凌大小姐也会来公共厕所?不是嫌这里脏吗?”
阮甜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甜得像掺了毒药的蜂蜜。她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三人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凌妤绾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水珠溅在阮甜薇精致的皮鞋上。
她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镜子里的孟诗蕊——这个角度能让对方看清她眼中的不屑。
“听说你最近和那个胖妞走得很近啊。”阮甜薇走近一步,漆红色的指甲划过凌妤绾的肩膀,“怎么,凌家破产了?只能和这种货色做朋友?”
凌妤绾突然转身,动作快得让阮甜薇吓了一跳。她比阮甜薇高出半个头,此刻微微俯视的姿态带着天然的压迫感。
“道歉。”凌妤绾的声音很轻,却像刀片一样锋利,“你不配这么说她”
厕所里安静得能听见水管里的滴水声。阮甜薇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突然笑起来:“凭什么?就凭你是凌家大小姐?”
她凑近凌妤绾耳边,“告诉你个秘密——我爸和你爸正在谈合作,你家是有钱,可你爸没有选择从你爷爷那继承公司,而是自己白手起家,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管你,你说,如果我告诉我爸,凌家的女儿在学校欺负我……”
凌妤绾猛地推开她:“你真让人恶心。”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阮甜薇尖叫一声扑上来,指甲直接抓向凌妤绾的脸。
凌妤绾侧头避开,却被另外两个高年级的女生抓住手臂。混乱中,她的后背撞在洗手台上,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窜上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阮甜薇揪住凌妤绾的衣领,“救世主吗?”
凌妤绾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阮甜薇愣了一秒——就是这一秒,凌妤绾猛地抬膝,狠狠顶在阮甜薇肚子上。
“啊!”阮甜薇痛得弯下腰。
凌妤绾挣脱束缚,一把抓住阮甜薇的头发,强迫她抬头:“听着,你再乱说话,我会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不需要任何人,我自己就够了。”她的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阮甜薇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妤绾——那个永远优雅得体的大小姐,此刻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上课铃救了阮甜薇。她挣脱凌妤绾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你等着!”丢下这句老套的威胁,她带着跟班仓皇逃走。
凌妤绾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她艰难地转身看向镜子——制服后背被扯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几道渗血的抓痕。
贵阳老宅的饭桌里,吊灯洒下昏黄的光。长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青椒炒肉、清蒸鱼、蒜蓉地瓜叶和一碗番茄蛋花汤,是邻居张叔按三位老人嘱咐做的家常菜。
凌妤绾拉开椅子时后背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坐下。木椅靠背恰好抵在她伤口上,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窜上来。她抿紧嘴唇,拿起筷子时指节微微发白。
“张叔的菜还是这么香。”桑灼华笑着说,右脸颊鼓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只用了左侧牙齿咀嚼。她下午补的药粉开始失效,右脸被掐出的淤青隐隐作痛。
“嗯。”凌妤绾简短地回应,小心地避开靠背,身体微微前倾。
两个女孩安静地吃饭,餐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窗外,暮色渐渐笼罩了贵阳的山峦,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叫。
凌妤绾伸手去夹鱼,恰好桑灼华也伸出了筷子。两双筷子在空中尴尬地相碰,又同时缩回。
“你先。”凌妤绾说。
“不,你先。”桑灼华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这个小小的插曲打破了晚餐的沉闷。
凌妤绾注意到桑灼华笑的时候眼睛先弯起来,然后才轮到嘴巴,很可爱。
“我去盛汤。”凌妤绾站起来,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
凌妤绾端着两碗汤回来,第二次筷子相碰是在夹青椒炒肉时。
这次两人都没退缩,筷子尖在菜盘上方短暂交锋,最后各夹走一块肉,默契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他们去哪玩了?”桑灼华问,指的是三位老人。
“听说是去镇上看灯会。”凌妤绾回答,“爷爷说会给我们带糖人回来”
提到糖人,桑灼华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最喜欢老艺人做的凤凰糖人,翅膀能拉出晶莹的糖丝。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凌妤绾捕捉到,她暗自记下明天要去镇上买个凤凰糖人回来。
第三次筷子相碰是在最后的蒜蓉地瓜叶。这次两人同时叹了口气,然后凌妤绾夹起地瓜叶放到桑灼华碗里,桑灼华则夹起另一根放到凌妤绾碗里。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又同时笑了。
当最后一口饭吃完,桑灼华主动收拾碗筷。凌妤绾想帮忙,却被轻轻推开:“你今天……呃,你昨天不是说有道题不会吗?先去复习吧。”
凌妤绾点点头,慢慢走上楼梯。
回到房间,凌妤绾锁上门,终于允许自己垮下肩膀。她脱下制服,后背的伤口已经透过创可贴渗出血丝。镜子里的伤痕像几道红色的闪电,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们不管我又怎么样?”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有些发抖,“没有他们,我照样能活!”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缺席的父母,还是那些袖手旁观的同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眨了回去。
楼下传来碗盘归位的清脆声响,随后是桑灼华轻快的脚步声。凌妤绾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意,换上睡衣,把带血的制服塞进衣柜最底层。
敲门声响起。
“绾绾?”桑灼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喝点儿牛奶”
凌妤绾深吸一口气,确保声音平稳:“进来吧。”
门开了,桑灼华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给”桑灼华递过一杯,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