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星恋语 第148章 校园（十三）文科第一

饮料瓶在粗糙的地面上旋转数圈后，瓶口精准地对准了林野。

“大冒险！”沈算猛地拍手，眼中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现在立刻——去问教导主任的初恋故事！”

全场顿时炸开锅。林野的脸色在火光中由红转白：“老李头会杀了我的！”

“愿赌服输！”唐跳跳已经掏出手机准备录像，“我们给你留个全尸！”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林野视死如归地站起来。他刚迈出两步，突然转身揪住沈算的衣领：“要死一起死！”

两个男生推搡着走向不远处的教导主任，背影悲壮得像是赴死的战士。夜风送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主、主任……那个……”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就是……您年轻时……谈过恋爱吗？”

篝火旁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下一秒——

“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绕操场跑十圈！！！”

众人乐此不疲，瓶口对准了周叙白。

他盯着瓶口，沉默了一瞬，随后扯出一个笑：“大冒险。”

林野立刻起哄：“去和你右手边第二位异性表白！”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数过去——右手边第二位，是凌妤绾。

周叙白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

他站起身，走到凌妤绾面前，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什么咽回去。

“凌妤绾。”他声音很低，却足够清晰，“我……喜欢你”

夜风突然卷起火星，凌妤绾抬头看他，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是盛着碎金。

周叙白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头发上沾了。”

凌妤绾愣了下，随即也笑了：“谢谢提醒。”

周叙白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

而另一边，旭尧盯着篝火，嘴角绷紧，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今晚谁是胆小鬼？

借着游戏吐露真心

却连真正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研学的最后一天，文艺演出上。

聚光灯如月光倾泻，凌妤绾坐在三角钢琴前，纤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第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全场寂静。

桑灼华站在后台的阴影里，看着光束中凌妤绾完美的侧脸——她今天穿了条珍珠白的连衣裙，黑发垂落肩头，像一幅古典油画。

台下，苏槿坐在第一排。他向来冷淡的眉眼此刻专注地望向舞台，薄唇微抿，是桑灼华熟悉的表情——每当他解出一道难题时，就会这样微微勾起嘴角。

琴声如流水倾泻，桑灼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多像月亮啊。

明亮，皎洁，让所有星辰黯然失色。

而自己呢？

桑灼华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帆布鞋。她甚至不敢报名表演——比起凌妤绾的钢琴十级，她那点三脚猫的吉他技巧算什么？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掌声雷动。凌妤绾起身谢幕时，苏槿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桑灼华转身躲进洗手间，转身时，她最后看了一眼台下——旭尧站在最前排，目光灼灼地盯着凌妤绾，眼里是她熟悉的、藏不住的爱意。

收回视线，镜中的自己眼眶发红，像个可笑的丑角。

凌妤绾下台后余光却瞥见手机屏幕亮起——

七点半。

她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

“老师，我有点急事。”她匆匆对班主任打了个手势，抓起背包就溜了出去。桑灼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手机震动了一下：

花花，帮我打掩护！我先出去了！

江城剧院的灯光暗了下来。

凌妤绾挤在人群最前排，呼吸都屏住了。舞台上，檀健次正在唱那首她听了无数次的《平行》，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最后一首歌结束时，他突然摘下帽子，用力朝观众席一抛——

帽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凌妤绾下意识伸手。

“啪。”

帽子稳稳落在她怀里，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to my star.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初夏的风穿过走廊，带着槐花的甜香。桑灼华站在公告栏前，指尖轻轻触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文科第一名：桑灼华

她的名字端端正正印在榜首，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就说你能行！”林小莺兴奋地拽着她袖子，“上次月考你作文被当范文的时候，杜老师就说你有冲第一的潜力！”

桑灼华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右移动——理科榜首的位置，苏槿的名字。

这一次，他们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并肩。

“我……我得再看一遍。”桑灼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公告栏打印有误。第一名？她？那个在原班时连前五都很少进的桑灼华？

林小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疼不疼？不是做梦！”

疼痛感真实存在，但桑灼华的心仍然悬着。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一刻，但当它真的来临，却像偷来的荣耀般让她坐立不安。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生怕有人投来质疑的目光。

“灼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林小莺关切地问。

“没事，可能……太突然了。”桑灼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下摆。

与此同时，二班教室里的气氛同样不平静。

沈算从公告栏看完成绩后就直奔二班，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径直走到苏槿桌前，后者正埋头解一道物理题，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

“你不去看看你的成绩？”沈算敲了敲桌面。

苏槿头都没有抬起来：“不用看。”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沈算笑意更深：“你不如猜一下这次文科第一名是谁？”

笔尖微微一顿，又继续游走：“是凌妤绾？”

“不是。”沈算摇头，故意拖长了音调。

苏槿终于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视着沈算，把他仅有的耐心给耗没了。

一旁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林野插嘴：“是谁啊？”

“是桑灼华！”沈算宣布道，眼睛紧盯着苏槿的反应。

苏槿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梢，这个反应在熟悉他的人看来已经算是相当惊讶了。

林野愕然：“是吗？这么厉害，之前在原班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啊。”

沈算解释道：“人家之前那是理科拖后腿，一选文科直接起飞。”

“牛逼。”林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唐跳跳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到了灼华的名字。”

沈算立马辩解：“在说她成绩好，说她厉害呢。”

唐跳跳得意地扬起下巴：“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朋友。”忽然想到什么，她问：“绾绾这次是没考好吗？”

沈算耸耸肩：“不知道诶。”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站在走廊拐角的桑灼华耳中。

她本想去理科楼找唐跳跳一起吃饭，却无意中听到了这番议论。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咬住下唇。

所以你们认为，只有凌妤绾没考好，我才能拿第一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心里。桑灼华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沉重许多。

放学时分，文科楼的走廊已经空荡荡的。桑灼华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故意拖延时间。

她不想遇见任何人，不想接受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

“恭喜榜首！”

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桑灼华背脊一僵。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凌妤绾绕到她面前，笑着递来一盒包装精美的草莓大福：“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这次是真没考好。”她俏皮地眨眨眼，“你很棒！”

桑灼华望着闺蜜亮晶晶的眼睛，那里盛满纯粹的喜悦，没有一丝阴霾。

她们认识十二年了，从小学同桌到初中同班，凌妤绾总是这样——明明自己考砸了，却第一个跑来祝贺她。

“你……”桑灼华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指微微发白，“不难过吗？”

凌妤绾歪着头，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难过啊。”她突然凑近，呼吸间带着草莓的甜香，“但看到你名字在第一位的时候，感觉比自己考第一还开心。”

桑灼华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凌妤绾的睫毛在阳光下像振翅的蝶，眸子里盛着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

她突然想起小学三年级那个雨天，凌妤绾也是这样眼睛亮晶晶的，把唯一一把伞塞给她，自己淋雨跑回家发了三天高烧。

“嗯。”桑灼华轻轻应了一声，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甜点盒。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甜腻感如此真实，凌妤绾掌心的温度透过包装纸传来，十二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在证明这份友情的重量。

可心底那根刺依然隐隐作痛。

她机械地咀嚼着草莓大福，甜味却到不了心里。

凌妤绾正兴高采烈地说着周末火锅要准备什么食材，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远处公告栏前还有人在围观，她仿佛又听见那些窃窃私语——“凌妤绾没考好”“那个姓桑的捡了便宜”。

“花花？”凌妤绾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耳朵红了。”

“太阳晒的。”她慌忙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掐着点心盒边缘，关节都泛了白。

凌妤绾的关心越真诚，那些阴暗的猜疑就越显得自己卑劣。明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此刻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表彰大会。

阶梯教室的灯光像聚光灯般打在发言台上，桑灼华站在第一排的过道边，手指摩挲着演讲稿的边缘。

纸张已经被她捏出了细小的褶皱，就像她此刻纠结成一团的心。

“理科第一名，是高二二班的苏槿同学，总分715。”

当苏槿从对面大组站起身时，整个阶梯教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随后爆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他穿着熨得一丝不苟的白色校服，肩膀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桑灼华看着他从容地走上台阶，喉间突然泛起一阵干涩。

“好，现在有请苏槿同学分享学习经验。”李主任将话筒递给他。

大屏幕亮起，苏槿放大的面容瞬间占据了整个投影。他微微垂眸调试话筒时，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的弧度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尖叫，桑灼华甚至听到身后有女生小声说“连毛孔都看不见，这是什么神仙皮肤”。

“首先感谢各位老师的栽培……”苏槿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比平时更加动听。

桑灼华站在阴影处，目光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苏槿念稿子时习惯微微偏头，这个她初中就发现的小动作，现在在大屏幕上被无限放大。

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滑动，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若隐若现——这些细节像是一把把小钩子，精准地勾起她拼命压抑的悸动。

“我认为学习最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突然卡了一下，因为话筒发出刺耳的啸叫。苏槿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个表情在大屏幕上被放大后，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桑灼华看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话筒，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调试什么精密仪器——他总是这样，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

“抱歉。”苏槿朝台下笑了笑，眼角漾起细小的纹路，“就像我刚才说的，错题本比刷题更重要。”

桑灼华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个笑容她太熟悉了，初中三年，每次他解出难题时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他们也是同桌，她会偷偷把这个笑容画在课本角落，现在她只能隔着人群远远仰望。

“灼华！发什么呆呢？”杜老师小声提醒，“该你准备了。”

她猛地回神，发现苏槿的发言已经接近尾声。大屏幕上，他正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扫视全场，目光经过她所在的位置时，桑灼华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演讲稿。

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阶梯教室都能听见。

“最后，我想特别感谢一位同学。”

苏槿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桑灼华捏着演讲稿的手指骤然收紧。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每次考试后，苏槿都会公开感谢凌妤绾借给他笔记。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谢谢凌妤绾同学分享的文科笔记，对我理解古诗文帮助很大。”

果然。桑灼华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铁锈味。台上苏槿已经鞠躬下台，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她机械地跟着鼓掌，视线却模糊了一瞬。

“接下来有请文科第一名，高二三班的桑灼华同学！”

走上台阶时，桑灼华的膝盖有些发软。她刻意避开苏槿返回座位的路线，却在擦肩而过时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

站在发言台上，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但当她眯起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坐在第二排的凌妤绾——她正笑着对旁边的同学说什么，眼睛弯成月牙。

而顺着她的视线，桑灼华轻易找到了刚入座的苏槿，他微微侧头听着身边人说话，嘴角挂着浅笑。

话筒突然发出一声嗡鸣，桑灼华惊得后退半步。大屏幕上立刻映出她慌乱的表情，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手中的演讲稿突然重若千钧。

“我……”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看见苏槿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望向她。

那一瞬间，所有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