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琴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推开西屋门时,陆辰正盘膝坐在窗边调息。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眉骨投下淡金阴影,玄气如游龙般在指尖流转,却在嗅到鲜香时骤然消散。
“小陆,趁热吃。”
她将青花瓷碗轻轻搁在茶几上,葱油饼焦脆的香气混着云吞汤的醇厚,瞬间填满狭小的房间。
陆辰抬眼便见女人低垂的睫毛——昨夜哭红的眼眶还泛着水色,围裙下摆沾着面粉,虎牙无意识咬着下唇,仿佛在掩饰某种局促。
他接过瓷勺时触到她微颤的指尖:“琴姐,悠悠怎么样了?”
“退烧了,这会儿睡得正香。”
沈琴拢了拢散落的碎发,坐在沙发边缘,
“对了小陆,悠悠的蛊虫是怎么回事?她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看得出,这个女人还是有些担忧。
陆辰露出安心的笑容,语气笃定安慰道:
“琴姐放心就是,蛊虫已经取出,只要再调养几天便能痊愈,以后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至于蛊虫嘛......有些邪恶的蛊师,会用小孩的身体养蛊。”
“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托人调查了。”
沈琴这才微微点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犹豫开口:
“你......不是说你是工大医学院的学生吗?”
“但昨天看你取蛊虫的那一手,看着......不太像......”
陆辰老脸微红,讪讪笑道:
“我是工大学生不假,不过确实不是学医的。”
“昨天嘛......其实我小时候跟山上道观的师傅学过几年道术,厉害得很......”
沈琴不傻,看得出眼前年轻男人明显是扯谎,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
沉默片刻,女人又轻声开口:“小陆谢谢你救了悠悠......如果不是你,我......”
“举手之劳而已,况且......”陆辰打断她,舀起一颗饱满的云吞,“你这份早餐不就是谢礼了嘛。”
沈琴猛地攥紧围裙褶皱,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呻吟:
“昨天没有细问,黑虎帮那帮人,他们怎么会......”
“恶人自有天收...... 嘿嘿,我就是那个恶人。”
陆辰咽下云吞,汤汁顺着喉管滑入胃袋,暖意驱散了通宵炼丹的疲惫。
黑社会的事没必要跟眼前女人细说,于是岔开话题:
“倒是琴姐,往后有什么打算?总摆夜摊不是长久之计。”
女人怔了怔,指尖摩挲着茶几裂痕:
“等悠悠病好,我想盘个小店面。”
她眸中泛起憧憬的光,“不用多大,能摆四张桌子就行......墙上挂些手绘菜单,再养几盆绿萝。”
陆辰夹葱油饼的手顿了顿。
前世她直到消失前还在念叨“攒钱开店”,而今这梦想近在咫尺,却因女儿重病的现实再度蒙上阴影。
“稍长的目标呢,就是明年送悠悠上公立幼儿园。”
沈琴先是憧憬而后忽然苦笑,低头搅动早已凉透的姜汤,“但公立幼儿园要学区积分......“
“附近学区房首付至少要八十万,我这种流动摊贩,连贷款资格都没有。”
陆辰捏着筷子的指节发白,欲言又止。
昨夜刚到账的两千五百万,今早已汇给孙胖子还紫曜玉的债——此刻他兜里只剩三十七块现金。
“其实摆摊也没什么不好。”
沈琴突然起身收拾碗筷,围裙带子勾住桌角,弄得她一个趔趄,好在陆辰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后腰。
“不好意思啊,我先回屋洗碗......”
望着琴姐出门的背影,陆辰握了握拳头,沉声说道:“琴姐,这些,我会帮你实现!”
沈琴的身影微微一顿......
临出门前,陆辰过去一趟东屋,悠悠蜷缩在东屋的小床上,睫毛在瓷白的面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陆辰并指点在她眉心,紫芒如春溪般渗入经脉。
“叔叔在变魔术吗?”
小女孩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映着他错愕的脸。
沈琴慌忙按住女儿乱挥的手:“悠悠别闹,陆叔叔在帮你治病。”
“不疼了!”
悠悠翻身坐起,小手“啪”地拍在陆辰胸口,
“这里暖暖的,像吃了十个太阳!”
陆辰被这比喻逗笑,玄气化作细丝缠住她腕脉:
“以后每天给你输点‘小太阳’,好不好?”
“好呀!”悠悠扑进他怀里,奶香混着药味钻入鼻腔,
“那叔叔能当我爸爸吗?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陪......”
沈琴手中的药碗“当啷”坠地,褐色药汁溅上她裸露的脚踝。
陆辰玄气下意识涌出,却在触及她肌肤前硬生生收回——太亲密不合适。
“童言无忌......”
沈琴狼狈地擦拭地板,耳尖红得滴血,“我、我去买菜做午饭!”
陆辰和沈悠悠面面相觑......
从屋里出门后,陆辰钻进了黑色奔驰。
有恩必有怨,如今已跟沈琴产生交集,算是红尘因果的第一步。
接下来白云因果最大的怨,无疑就是陆辰前世大学没读满两年就被迫退学。
这个事的主谋是大学里的学长,如今大学尚未开学,自然没法找他报仇。
但退学事件的帮凶:天罡堂搏击社,该去好好清算一下。
奔驰G500碾过积水停在“天罡堂搏击社”招牌下时,陆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前世记忆如毒蛇撕咬神经——
轮椅轴承在雨夜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二十一岁的陆辰攥紧退学通知书,指节因用力泛白。
“瘸子还读什么书?而且癞蛤蟆竟还想吃天鹅肉!敢和小雪眉来眼去!”
染着红发的学长一脚踹翻轮椅,石膏腿撞在台阶上裂开蛛网纹,
“滚出工大,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五名搏击社成员围上来,钢制拳套砸在肋骨上的闷响混着雨声。
血水模糊视线前,他最后看见大学班导冲进人群救护,却被社长一个过肩摔砸进水洼......
“咚!~”一声巨响打断了陆辰的回忆。
一道身影撞碎二楼落地窗,裹着漫天玻璃渣重重砸在车前盖上。
青年后背的关公纹身在阳光下泛着血光,青龙偃月刀正劈在渗血的绷带上。
“咳咳......”赵小雷吐出半颗断牙,染血的手掌“啪”地拍在引擎盖上,
“二十三个人打不过老子,要不要脸!”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撕裂的背心露出精壮的腰腹,八块腹肌上赫然印着个四十三码鞋印。
搏击社大门“轰”地被踹开,五名壮汉提着钢棍涌出。
为首的光头男人胸肌几乎撑爆紧身黑背心,脖颈纹着滴血狼头:
“小崽子挺抗揍啊?老子今天打断你三条腿,让你姐跪着来领人!”
赵小雷突然抄起路边消防栓旁的铁锹,抡圆了劈向光头: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铁锹擦着对方头皮划过,在水泥墙面上刮出火星。
四名打手趁机包抄,钢棍雨点般砸向他后背。
“噗!”
赵小雷硬扛两棍,反手抓住最近打手的裆部,五指如铁钳般收紧:
“喜欢摸女人是吧?”惨叫声中,他膝盖狠狠顶上对方面门,鼻梁骨碎裂声混着血沫喷溅。
“都他妈愣着干嘛!”
光头捂着流血的额头咆哮,“卸了他胳膊!”
钢棍朝着赵小雷左肩劈落时,一道紫芒闪过。
“铛——”
陆辰食指轻弹钢棍,精钢打造的凶器竟如面条般弯折。
他顺势扣住光头手腕,笑意森冷:
“王社长,十年不见,还是喜欢以多欺少啊?”
就简单一招,但一群人看到来人这架势,纷纷退回搏击社内,还重重的锁上了铁门。
陆辰也不急,将遍体鳞伤的年轻人扶上车。
副驾驶座上,赵小雷扯开急救包往伤口倒酒精,疼得龇牙咧嘴:
“陆哥你知道吗?昨天我姐穿那件月白色旗袍,盘扣都是珍珠镶的......”
陆辰疑惑的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你刚刚说的姐姐,是赵静雅老师?”
赵小雷同样疑惑的望向陆辰:“你不知道,我姐没跟你说吗?我们就是白云市人啊。”
“我姐是在临海市上大学,毕业后留在临海教书,但我们家是在白云市”
“好像有这么回事......”陆辰回忆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今天到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赵小雷讪讪一笑,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连续三年高考复读都落榜。”
“因为爱好打架,就恳请家人送我到天罡堂搏击社学武。”
“软磨硬泡之下,家人实在架不住终于同意。昨天我姐送我到天罡堂搏击社报名。”
说到这,他握紧拳头,咬着牙将昨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昨日,天罡堂搏击社报名处,檀香混着汗臭味令人作呕。
赵静雅将报名表推给前台,月白色旗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开衩处隐约露出裹着丝袜的纤细脚踝。
“哟,赵老师这是要送弟弟来学防身术?”
王天罡从二楼踱下,金链子在胸毛间晃荡,“不如先跟我学学'贴身保护'?”
他突然将滚烫的茶盅泼向赵静雅胸口!
“刺啦——”
丝绸遇水瞬间透明,赵静雅慌忙捂住胸口。
王天罡的咸猪手趁机摸向她后腰:“我帮老师擦擦......”
“我擦你妈!”
赵小雷抄起砚台砸过去,墨汁泼了对方满脸。
三个打手立刻扑来,他护着姐姐且战且退,直到旗袍后摆“撕拉”裂开半尺长的口子。
“那畜生手指头都蹭到我姐大腿了!”
赵小雷一拳砸在车窗上,“我他娘的发过誓,谁敢动我姐一根头发......我就要他半条命。”
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刀疤:
“十五岁那年,巷口混混摸了我姐屁股,老子用水果刀捅了他三下!”
少年眼里翻涌着嗜血的狂气,“这次我要剁了那杂碎的手!”
望着这个为姐姐勇闯龙潭的少年,陆辰嘴唇蠕动了几下,但是终究没说出话来。
夕阳透过车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他摩挲着方向盘陷入沉思——
前世退学那夜,正是这个搏击社的人打断了他胸口的三根肋骨。
班导张老师扑上来阻挡时,也被王天罡用钢棍敲碎了膝盖。
“他们打断了张老师两条腿。”
陆辰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过冰,“教务处说他'主动辞职',其实是被抬出学校的。”
“这所谓的天罡堂搏击社,比黑社会更黑......”
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某种独白。
赵小雷正在包扎的手陡然顿住,绷带“啪”地崩断:
“陆哥,你......”
引擎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G500如离弦之箭撞向搏击社大门。
防撞杠掀飞两尊石狮子时,陆辰的声音混着金属扭曲的巨响传来:
“有些债,确实该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