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计计,画空梦,欺欺骗骗,付寒心。何曾见,悠悠岁月说真假,漫漫时光作算计,生亦死间。
戴小呆远远望见紫潇澜神色难堪,袖下手指,微微蜷曲,玉面不动声色,眼角却已凝了三分苦笑,便猜出那身后二人,定是其同门。
“哟,师弟,我们来得可真巧啊。”那女仙家,紫纱罗裙,莲步轻移间,流苏轻摆,远远瞥见祭台,玉手掩唇,眼波流转间,语带讥诮,字字含锋。
“难怪谷中,寻不见你,原来是在此间,做起主事来了。\"男仙单手负后,踱步上前,紫金靴底,碾过青石,发出刺耳声响,三分冷笑道:“瞧那匾额,紫潇城,呵呵,莫不是要将这城,据为己有?”
话音未落,女仙已掩袖轻笑,二人一唱一和,随紫潇澜行至阶前。
“师尊命我,出谷历练,受仙城指派,在此理事。”紫潇澜广袖倏然垂落,露出攥得发白的指节,眉峰如刃,声线似冰棱相击:“师兄师姐,莫非有何指教?”
“哎哟!”女仙家忽将玉手轻点,歪头打量,朱唇轻启:“连师尊都搬出来了,好大的威风!”说罢与男仙家交换眼色,忽又娇笑道:“我们哪敢有什么指教,不过是途经此地,听闻师弟,在此主事,特来探望罢了。”
紫潇澜青丝无风自动,腰间玉佩发出清越鸣响,侧身让过女子探来的纤纤玉手,转身时绛紫衣袂在空中划出凌厉弧度。
“不劳挂念。”紫潇澜四字掷地有声,待行至戴小呆身前时,却似春风化冻,连眼角都染了暖意,微微欠身,广袖舒展,如云霞铺展:“上人请随我来。”
戴小呆见那对师兄师姐面色,忽青忽白,不由暗骂紫潇澜,得罪人的事,非要把我带上吗。无奈大庭广众,不好驳了面子,当下颔首应了,随其拾级而上时,听得身后传来,娇斥之声:“慢着!”
女仙家见紫潇澜,如此冷待,又见戴小呆,生得仙姿玉貌,心中妒火中烧,莲步轻移,紫纱翻飞间,抢先踏上台阶,转身横眉冷对:“师弟,这彩头岂能让一个凡俗女子占了先机?”说罢,一双凤目,如淬寒冰,直刺戴小呆心口。
戴小呆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弄得怔忡,但见那女仙眼中戾气翻涌,心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淡然退后,转身欲走,朝十个孩子柔声唤道:“徒弟们,回了。”
那女仙家见状,非但不收敛,反而唇角勾起冷笑。她纤指微动,朝同行男仙递了个眼色。男仙家会意,目光阴鸷地扫过那群孩童,那凡人女子动不得,这几个小崽子倒是好拿捏。他暗自嗤笑:区区凡俗人,也配收徒授业?今日便叫你知道,何为仙凡之别。
紫潇澜见戴小呆转身欲走,薄唇微动似欲挽留,却又顾忌同门在场,只得黯然垂眸,勉强对那女仙家抬手作请。
女仙家眼角余光扫过戴小呆离去的背影,唇畔浮起,一丝冷笑。待戴小呆一行走出十余步,她骤然广袖一振,身形如紫电掠空,直逼而去!
“师姐!”紫潇澜脸色骤变,伸手欲拦,却见那男仙早已会意,足尖一点,化作一道青,影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衣袂破风,杀机暗涌!
裂帛之声破空,但见二人猛然出掌,十指凝着幽蓝寒芒,直取寒露、霜降,背心命门。
戴小呆哪里能想到,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仅是一面,那二人便会痛下杀手,始料不及。
两个稚儿胸前血雾炸起,似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
白露让掌风擦伤,昏死过去。
“住手!”紫潇澜把速度提到极致,拦在男女仙家身前,谨防二人再施毒手。广袖一震,青玉阵石,在掌心泛起金光。
二人见状,齐齐后退半步。
那女仙广袖轻拂,玉颈微侧,纤指掩唇,眼波流转间漾起三分戏谑:“不过是想瞧瞧凡尘教出来的小仙,能有几分真章。师弟这般紧张,倒像是......”
男仙家几分嘲讽,更是直言:“我不信你会为了这三个小仙,启用大阵。”
紫潇澜冷然,五指掐住阵石,骤然收拢,阵纹自指缝间,绽出铭文虚影,护城大阵金光冲霄:“此乃紫潇城。”
二人额角沁汗,脸色微变,随后笑来:“师父当真偏心,怕是霄阁灵石都给了你吧,护城大阵,说用就用。走啦走啦。”
戴小呆慌忙俯身,探向三个小丫头,指尖触及寒霜脉门时,心头猛然一沉,寒霜气若游丝,命火将熄,霜降更是面如金纸,三魂七魄已散了大半。
白露尚好,唇边却也仍渗着血丝,
“这哪里是试探,分明是杀招。”戴小呆眸中,寒光骤现,袖中右手,暗渡玄武金光,金光自指尖渡入三女心源,如游龙入海,瞬息游走,奇经八脉,所过之处,淤血尽散,肉身重塑,断骨再续。
“呜..……”白露最先嘤咛转醒,看见师父,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寒霜、霜降,相继睁眼,三姐妹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惊吓颤抖,抱作一团,犹自啜泣。
八谷二人,本已转身,忽闻身后,啜泣之声,不由身形一顿。
那紫靴男子,霍然回首,眼中闪过惊疑:“区区妄仙,中了一掌,竟还能活?”
女子眯眼,打量着戴小呆:“凡人女子,是有古怪。”暗中运起,窥灵之术,却见戴小呆由内至外,毫无灵力,愈发惊诧。
戴小呆心下怒起,缓缓起身,轻揉三个丫头后背,安抚片刻,眸中杀意骤凝,周身三丈内,落叶染霜。
八谷二人,目光交汇,杀机涌动,欲再下毒手,却见戴小呆,杏眼圆睁,怒气冲冲而来。
紫潇澜见那孩童无恙,忙横身拦住戴小呆:“小呆姑娘,既已无事,且饶过他们这一回。待我禀明家师,定当重责他们。”
紫潇澜话音刚未落,只见青丝残影,掠过指间。
戴小呆眨眼间,犹在十步开外,足尖落地之时,一脚点在女子胸膛,女子胸膛,瞬间凹陷,飞了出去。
穹灵骤然,幻化真身,巨躯如琼山倾覆,遮天蔽日。但见其凌空飞扑,一掌便将那女子踏于足下,巨掌之下,青砖寸寸龟裂,蛛网般裂痕中渗出暗红,原是那女人脊骨已断,骨茬刺穿了后背锦衣。
穹灵一声低吼,金熔自獠牙间垂落,滴在女子手臂上,“嗤”地烧出焦洞,吞吐之间,倾泻而下,将女子下半身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一股焦糊味道,在空中弥漫。
一人一犬,心有灵犀,配合无间。
男子方欲抬手反击,戴小呆手中断剑出鞘,但见寒芒乍现,形如鬼魅,冷刃已横抵男子咽喉
恰在此时,白玉小人,凭空乍现。正是倚天,抡圆了臂膀,照着男子面门便是一记耳光。
没什么比一嘴巴子更解气了。
“啪——!”
倚天这一掌,力道刚猛,竟抽得男子,颧骨塌陷,半边脸血肉横飞。
未等男子身躯坠地,戴小呆已如影随形,闪至其侧。
\"好快!\"男子瞳孔骤缩。
话音未落,戴小呆凌空旋身,右足裹挟风雷之势,重重踏在男子胸膛。
“轰——!”
尘土暴起,地面龟裂,男子整个身躯,砸入土石之中。
尘烟渐散,但见那男子胸口深深凹陷,肋骨尽碎,口中鲜血如泉涌出。
双臂齐肩,已让戴小呆斩断,残肢散落两侧,犹自抽搐不止。
两个堂堂大罗仙,此刻竟如丧家之犬。一人面门血肉模糊,另一人让金熔灼烧,只能发出凄厉哀嚎。
十个弟子看得热血沸腾,暗自喝彩。
有人攥紧拳头,有人激动得满面通红,更有人忍不住跳脚。
戴小呆冷眼睥睨,断剑斜指地面。
倚天叉腰,立于肩头。
穹灵龇着森白利齿,喉间发出低沉咆哮。
这一人一犬一剑灵,竟将八谷仙家,打得屁滚尿流。
紫潇澜瞳孔骤缩,面如土色。他原以为穹灵不过是只灵宠,此刻方知,竟是妖王境大妖!还有那剑灵,不见实力,一嘴巴子抽飞大罗金仙,小呆姑娘更是深不见底,苦海小院,藏龙卧虎啊。
二人一边凄声哀嚎,一边以仙力重塑残躯。男子面目狰狞,厉声喝道:“贱人可知我等身份?今日之辱,定叫你..……”
“聒噪!”戴小呆眸中寒芒暴涨,青丝无风自动:“我最怕别人威胁,傻狗,不留活口!”
“且慢!”紫潇澜惊惶欲阻,话音未落——
“锵!”
刀光划过,那男子咒骂声,尚在喉间,灵台却已落地。与此同时,穹灵口中,金熔倾泻而下,将那女人,瞬间熔作焦炭。
紫潇澜踉跄半步,望着地上两具残尸,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戴小呆头也不回,带着徒弟们,消失在苦海小院方向。心道这次要赌一赌,紫潇澜如何向八谷交代了。
紫潇澜怔立原地,目光扫过地上两具焦黑尸骸,暗自思忖:“既是历练途中殒命,生死各安天命……”袖中五指缓缓松开,终是决定,将此事咽下不提。
元应龙始终隐在人群之后,指节轻叩,眼底暗芒流转。这场厮杀他看得分明,祁连八谷、紫霄澜、还有戴小呆,三方都不易得罪,此刻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紫潇城内,晨光初照。长街两侧商铺,次第卸下门板,元家商号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从酒肆茶楼到布庄粮行,从果铺到医馆,一应买卖皆挂上了元家匾额。
紫潇澜负手行于街市,紫袍上金线暗纹流转。他停步在药铺前,指尖掠过门框上新漆:“元家偌大产业,也就这药铺,算得上赚钱买卖,其余皆是赔本生意,那些生意那这里人能买的起。”
身侧元应龙,锦衣玉冠之下,依旧是那副不讨喜的眉眼,含着三分笑意:“主事且宽心。这药铺就如引凤梧桐,待临城病患慕名而来,还愁带不动其他营生?”说着遥指对面楼阁:“您瞧,客栈昨日,已住进七成客商。”
二人作罢,元应龙转过街角,闪身进了客栈后院。树阴之下,工头正搓着手等候,见元应龙到来,忙凑上前低语:“那些送货人家人,如何处理……”
元应龙指间灵币翻飞,寒芒在眼中明灭不定。他五指一收,将灵币捏得咯吱作响,阴恻恻道:\"既然舍不得分开,那就送他们去团聚。”
元应龙俯身在工头耳畔轻语:“统统打上奴契,发往矿洞,条件好的,买去人家楼阁。”
工头神色之中,几分犹豫:“主事若知晓此事,追查起来……”
工头话音未落,元应龙笑吟吟道:“你以为紫潇澜会在乎,那些蝼蚁死活?他无非想要的是香火功德,我们给他做几个楼阁便是,不足为虑,你去做便是了。”
七日之后,细雨沾湿了苦海小院青石阶。
裁缝引着个衣衫褴褛妇人,在门外局促地搓着手。见戴小呆推门而出,裁缝拉着妇人,扑通跪倒,溅起一滩水花:“小人并非有意打扰上人,这妇人相公,原是小人故交……”
裁缝话未说完,那妇人忽然,扑上前来,十指深深,抠进泥水里,仰面哭诉:“小人夫君,替元家送货,自此了无音讯。”说着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肩头焦黑烙痕:“那日元家诓我,说带我去见夫君,却用迷香将我药倒,醒来时已在地牢。”
妇人说到此处浑身发抖,像是又看见那阴森监牢:“元家人欲将我们一干人等,下做奴隶,买与他城,不想中间交接疏漏,我才趁机,逃了出来……”
戴小呆倚着门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你既然逃了,又何必再寻事端,隐姓埋名去便是了。”
妇人颤抖跪地,结巴说来:“我逃亡期间,有囚犯相助,正是那次送货同乡,我在他那得知丈夫还关押在地牢,我……我……想求上人救救我家相公。”
“救人?劫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