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如同往昔那般,洒落在温迪的床上。
他悠悠转醒,意识还在混沌中徘徊,恍惚间,一阵熟悉的呼喊声在耳边炸开,那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与活力:“温迪!快起来,今天可是去奔狼领找狼王的!”
温迪的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一抹浅笑,刚要回应,猛地回过神来。
房间里,只有死寂般的寂静,没有友人充满期待的眼神,没有那迫不及待的催促,只剩下空荡荡的四壁和他形单影只的落寞。
他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抽去了力气,迟缓得如同背负着千年的沧桑。
曾经,阳光洒进屋子的这一刻,是他每日练习竖琴的时刻,那时,他的身旁总有一个耐心的身影,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拨弦。
如今,手指刚触碰到琴弦,那熟悉的触感却如同利箭般刺痛着他,他的手猛地一颤,停在了半空。
因为他知道,再也不会有挚友那白皙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手,亲自教他弹琴了。
不知不觉,温迪重新来到了旧蒙德。
曾经热闹的城邦,如今因为无人居住,变得破败不堪,断壁残垣在风中摇摇欲坠。
温迪没有留恋这衰败的景象,眼神中只有坚定与执着,自顾自地寻找着他们初遇的那个林子。
阳光依旧顽强地照耀着,稀碎的光斑从林子的缝隙中挤出来,洒在地上,一切看似如同往常一样宁静美好。
温迪站在一棵古老的大树后,望着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回忆起他们刚开始遇到的场景。
温迪缓缓坐在草地上,动作僵硬,他将竖琴轻轻放在腿上,手指机械地拨弄着琴弦,然而,流淌出的旋律却满是哀伤,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他破碎的心发出的呜咽。
风温柔地吹过,像是在安抚他千疮百孔的心灵,又像是在低语着那些逝去的再也回不来的美好时光。
“云祁,你看,这片风车菊开得真美。”温迪轻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的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仿佛挚友就真的坐在他身边,会笑着回应他,和他一起欣赏这烂漫的花海。
他闭上眼睛,试图在回忆里抓住那逐渐模糊的面容,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滚烫的泪珠砸在草地上,瞬间消失不见,就像他们曾经的快乐时光,一去不复返。
\"你说想看飞鸟冲破暴风的模样......\"温迪对着虚空伸出手,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怅惘与孤独,\"现在的蒙德,连最柔弱的团雀都能飞到云巅了,可你却不在了。\"
他的手在空气中无力地挥舞着,想要抓住那早已消逝的幻影,却只握住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不知道你回来的这几天,可满意如今新蒙德建设的模样?”温迪手指摩挲着竖琴,那把曾经他们一起珍视的琴,如今却只能承载着他对友人的思念。
他本以为,在知晓少年命不久矣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份失去。
可当少年真正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那种无力感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温迪随手丢出来一团风元素,温柔的风围绕在自己身边,它紧紧地抱住自己,试图在这风中找到一丝友人的温度。
他幻想着,这风就是友人的怀抱,曾经,友人也曾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给予他温暖与力量。
可是,他心里清楚,神力能重塑万物,却唯独复刻不出凡人指尖的温度。
………
他不知道,自己的友人,何时归来。
但他愿意等。
他也开始学着独自一人去酒馆卖唱,那时少年手把手的亲自教导,也让他逐渐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吟游诗人。
每一次站在酒馆的舞台上,暖黄的灯光倾洒而下,他拨动琴弦,歌声悠扬,可每次听着台下如潮的掌声,温迪还是会下意识地看向角落,目光急切又带着几分期待,看一看那里,是否有自己熟识的那个人。
他多希望,能再次看到云祁坐在那里,眼中闪着光,嘴角挂着熟悉的笑,为他喝彩。
但每一次,他的眼神都会瞬间黯淡,失望地垂下眸子,落寞地收起脸上的笑容,带着竖琴,脚步沉重地回到家里。
热闹是酒馆的,孤独是他的,喧嚣过后,只剩下无尽的寂寥。
………
温迪就这么守着,守着蒙德,守着子民他相信友人会回来的。
当时用塞西莉亚花做成的花环,已经枯萎,花瓣蜷缩、泛黄,失去了曾经的娇艳。
干枯的花枝相互摩挲,发出细微的声响,这也提醒了温迪,少年的离去,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温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怅惘与哀伤,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小心收好这个花环。
在整理东西时,温迪的目光突然瞥见角落放着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陈旧的木盒,边角已经磨损,上面落满了灰尘,看起来被搁置了很久。
温迪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走向那个木盒,蹲下身子,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每一下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
温迪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先拿起那封信。
信封泛黄,似乎被岁月温柔摩挲过,边角微微卷曲,云祁的字迹力透纸背,熟悉得让温迪眼眶瞬间酸涩。
展开信纸,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字一句仿佛带着云祁的温度:
“温迪,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踏上无法回头的旅程。
但请别难过,你看那风中肆意绽放的风车菊,那是我们共同守护的自由,正在风中轻轻摇曳。
还记得我们一起的冒险吗?
那时的我们,因为彼此相伴,所以无畏无惧。
往后的日子,你要继续歌唱,把我们的故事、对自由的向往,都融入音符,唱给蒙德的每一个人听。
答应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
蒙德的风会一直陪着你,即便我身在远方,也会默默为你祝福。
若有一天,我真的随风消逝,请不要为我悲伤。
我的诗篇会幻化成飞鸟,在风中自由翱翔。
而你,我的挚友,请不要停下歌唱,让我的故事,随着风飘向远方。
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请千万不要忘记我啊,我的风神大人。
您最忠诚的信徒 云祁
温迪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信纸。
许久,他才放下信,拿起那份羽毛饰品。
羽毛轻盈洁白,在光线下闪烁着微光,每一根羽丝都被精心整理过,拼凑成一只振翅欲飞的飞鸟形状。
他轻轻抚摸着,指尖触碰到羽毛的柔软,脑海中浮现出云祁专注制作饰品的模样。那时的云祁,眼中定满是温柔与期许。
“你说想看飞鸟冲破暴风的模样,”温迪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又无比坚定,“如今,我带着你的期许,带着这象征自由的飞鸟,往后的每一场风,都像是你在我身旁。”
他将羽毛饰品小心别在披风上,带着这份珍贵的思念,拿起竖琴,迈向蒙德的街道。
他会等着他,守护好蒙德,然后等着他回来。
………
随着时光的无情流转,温迪依旧日复一日地在蒙德的大街小巷徘徊,在他们曾一同走过的地方等待。
他总是习惯性地在大树下驻足许久,竖琴随意地倚靠在树干上,他的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突然出现。
有时,他会对着大树喃喃自语,说着这些年蒙德发生的琐事,那些新开的酒馆、新长的花草,仿佛云祁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他要把所有的故事都攒下来讲给对方听。
可是,记忆的侵蚀却如悄无声息的潮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起初,他只是偶尔会想不起云祁最爱喝的酒是哪一款。
但渐渐地,云祁的笑声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模糊,那独特的声线不再清晰可辨。
云祁的面容也逐渐变得虚幻,他努力地想要在脑海中勾勒出挚友的模样,却发现曾经熟悉无比的五官变得难以拼凑完整。
但好在,自己的面容,是依照友人变化而成的,每当自己忘记时,他便会拿出镜子,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镜面,像是在触摸着云祁的脸庞。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细细回忆着云祁的笑,那是在看到漫山遍野塞西莉亚花时,纯真烂漫的笑。
他试图从自己的面容中,寻回那些逐渐模糊的记忆碎片,让云祁鲜活的形象,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尽管如此,温迪依旧没有放弃等待。
他在旧蒙德的废墟中寻来一块石头,放在他们初遇的林子旁,每天都会坐在石头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会对着石头倾诉,讲着那些已经残缺不全的回忆,哪怕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些回忆是否真实。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温迪像往常一样蜷缩在那块石头旁。
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云祁的身影和其他模糊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试图在这混乱中抓住一丝关于云祁的线索,可一切都是徒劳。
雨停之后,温迪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他的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无尽的迷茫。
他依旧会拿起竖琴弹奏,可弹出的曲子不再有任何旋律,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音符,就像他此刻破碎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继续流逝,温迪对云祁的记忆几乎消失殆尽。
他忘记了他们一起追逐风的日子,忘记了那些在花海中许下的诺言,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等待。
他只是机械地在蒙德的各个角落游荡,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
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蒙德城的街道熙熙攘攘,人群如织。
温迪像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走,眼神空洞,灵魂似乎还飘荡在那些已经远去的回忆里。
这时,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从他身旁经过。
小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舞动。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着温迪披风上的羽毛,脆生生地说道:“这个好好看啊!”
温迪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瞬间从混沌的思绪中惊醒。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那根洁白的羽毛上,羽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故事。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真的差点将挚友忘记掉。
那些被时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云祁离去的那个悲伤的日子,想起了他们一起度过的无数欢乐时光,那些在花海中追逐嬉戏的画面、在星空下畅谈梦想的夜晚,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时间…
真是个令人无力的存在 。
它就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在不知不觉中,将那些珍贵的回忆一点点磨灭,将挚友的音容笑貌从他的脑海中抹去。
温迪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中满是怅惘与哀伤。
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无法阻止记忆的消散。
温迪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眼睛,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尽管这笑容里藏着深深的苦涩。
“这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留给我的。”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害怕惊扰了那些好不容易被唤起的回忆。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好奇:“那他现在在哪里呀?”
这个问题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温迪的心窝。
他的笑容瞬间僵住,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他会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伸手轻轻摸了摸那根羽毛,“真好看,那一定对你非常重要的人吧。”
温迪的眼眶瞬间湿润,喉咙像是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温迪慌乱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和小女孩道别,转身朝着远处拼命跑去。风在他耳边呼啸,吹干了眼角的泪水,却吹不散他满心的哀伤。
他不想忘记友人,那个在他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挚友。
更不想忘记挚爱,那份真挚纯粹的情谊 。
不知跑了多久,最终落在一棵古老而高大的树下。
这棵树是曾经是他们亲手栽下的,如今也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脚步踉跄地走到树下,缓缓蹲下,双手紧紧抱着那根羽毛装饰,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缓缓躺倒在树下,身体蜷缩起来,眼睛还带着未干的泪滴,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带着哭腔喃喃自语:“我不会忘记你的,云祁…我会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