鲧提到共工,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众人沉默半晌后,舜才说道:
“共工现在忙着筑堤,我们请不动他,四岳他去接他弟弟噎鸣了。”
鲧对此略有耳闻,他知道竖亥在石峁城血战戎狄,又被荤粥部捉去,心中着急得不得了,只是姜女不知后事,令他心急如焚,好在噎鸣传来消息,众人平安。
“等噎鸣回来,得好好问问他!”
鼓俊开口:“我们还是继续谈论舜的提议。”
鲧对舜的提议不屑一顾。
有崇氏周围的小型邦国和聚落,其首领生活水准与常人几乎无异,平日里也要种地打猎。
受到有夏氏的影响,一些首领还要亲自担粪搅屎。
何况当年他们的祖先出去开荒之时,并没人给他们帮助。
他们的统治权,合天地合鬼神合祖宗合情理合法度。
尧看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的鲧,说道:
“鲧,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但是要好好说。”
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
“我的祖先受帝颛顼之命,刚刚来到崇山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无人之地。”
颛顼眼眸一亮,看着鲧。
鲧不耐烦道:“去去去,说的是咱们先祖的事情。”
“参天的巨木和瘴气丛生的山间,百万年无人踏足。”
“那里住的都是老虎,野猪和黑熊。”
“我们的先祖没有开荒的经验,最重要的是缺少武器装备,石耜,一共不到十把,牛羊更是一头都没有。”
“武器是石斧,高阳造,斧刃都磨平了,就这样,两个人都分不到一把。”
“先祖去找帝颛顼要,你猜帝颛顼怎么说?帝颛顼说,要石耜没有,要命一条!你鲧看我的脑袋值几根石耜,你就砍了找戎狄去换。”
身形不逊于竖亥的羿操着一口浓重口音的华夏语问道:“那你怎么办?”
鲧挥舞着双手说:“先祖说帝颛顼啊!我好歹也是堂堂邦国首领,不能连戎狄都不如吧,这不是砸我们华夏的脸面吗?”
“你猜帝颛顼怎么说?”
“帝颛顼说:我要是有人有田有装备我要你干嘛!”
“你有能耐建立邦国,你就有能耐开荒!”
“不然就回到你山洞里伺候老婆去,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我先祖立马说,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让我开荒,没问题,可是,你得给我点实在的!对不对?”
“你总得给我点自主权,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拿了,又让我开荒,又让我还得随时听你命令,这不讲理啊!”
鲧一番手舞足蹈,口若悬河下来,有些累了。姜女忽然问道:“那帝颛顼怎么说?”
鲧嘿嘿一笑:“帝颛顼说,去去去!我什么都不管,你开荒,那些地那些人都是你的!你少拿这些屁事来烦我!”
“以后要是夷狄来犯,你守好你自己的邦国就行。”
鲧长吁一口气,收尾道:“就这么的,不过五百年,整片崇山都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有人有田有武器。”
“有家底,咱腰杆子就硬,不然,我敢在这里大声说话吗?”
鲧的演说绘声绘色,语气动作奔放,使得下面落座的众人听的全神贯注。
姜女毕竟年幼,竟是喝彩起来。
尧舜二人也连连点头。
舜随即解释道:“鲧,你说得对,不过你误会了。”
“我们并不会把那些首领怎么样,他们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我们会提供粮食、武器、工匠,危急时也可以派兵,只在发生夷狄入侵和天灾时,要他们听命于尧。”
鲧摇摇头:“不要拿我当傻子,你们有虞氏这些年给周围的邦国送盐修路,他们都欠着你的人情,对你言听计从。”
“你今天靠着人情让他们听命于你,日后有夷狄打过来,你派兵送武器,他们又得欠你一些。”
“时日一长,怕是都得归附了你。”
舜微微一笑:“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鲧突然瞪大了眼睛:“是啊,这样确实很好,但是你管得过来吗?”
“舜,你生来不凡,有勇有谋,你就算管着全天下我相信你也能做好。”
此话一出,除尧之外的所有人都面露惊异之色。
鲧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但你的继任者中但凡出一个蚩尤,出一个膏粱子弟,那出事的就不止你有虞氏几万人了......”
“几百年前和三苗部浴血奋战的姬姜族人,他们如今可是还做着奴隶呢。”
“你敢污蔑陶唐氏先祖!”皋陶突然起身,手指着鲧呵斥道。
鲧迈着八字步走到皋陶面前,筋肉贲张的身躯内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姬益迅速起身,站在皋陶面前,如今的他娶了嬴女莘,成为皋陶和舜二人的“乘龙快婿”。
以后,姬益便成了嬴益。
地位提升的同时,嬴益的营养也跟了上来,半年时间他已经出落成一个精壮的大小伙,面对凶悍异常的鲧,嬴益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皋陶,坐下,鲧说得对。”尧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开口遏制了现场有些紧张的气氛。
“鲧,可要是没有我陶唐氏,他们只会成为三苗部的奴隶。”
“你在崇山待久了,日子过的舒服了,我不怪你。”
“你们先下去吧,无需太久,你自会明白一切的,鲧。”
尧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大殿。
鲧连忙向尧的背影行礼,开口高呼道:“尧,鲧无意冒犯。”
尧在鲧心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他也有些懊悔自己心直口快,毕竟有崇氏也承了不少陶唐氏的好处。
历法,农耕,马车技术,青铜器,乐队,都是尧派人一点点的教会他们。
舜起身,带着和善的面容想和鲧说些什么,只是鲧似乎不想理会他,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抱着姜女就走了。
“鲧,竖亥常和我提起你呢!”
“还有禹。”
姜女逗得鲧哈哈大笑,二人看起来如同爷孙一般和睦。
只是藏在姜女眼底的,是一抹悲切之色。
“石峁城怕是时日无多了。”
鼓俊凑到舜身边,看着离去的鲧,问道:“舜,此人大智若愚,很是棘手。”
“还有那个禹,他们联起手来不好对付。”
舜原本浅笑的脸庞阴沉下去,说道:“对付他们干嘛,要拉拢他们,唉!”
鼓俊瞬间领悟其中的道理,向自己的父亲拜了一拜。
舜对这个长子是十分满意的,但鼓俊就是差根弦,很多事情上就缺一点。
但就是这一点,便是天渊之别。
“我要是不在了,鼓俊,谁来提点你呀。”
舜的看了看身后的嬴益,又在脑海中想起禹和竖亥的身影,
随后他释怀的想:“是我要求太严格了,何必什么事情都要他自己想,这天下有的是人才。”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是羿。
羿玩弄着发梢的鸟羽,说道:“尧请你到后面谈话。”
舜点头道:“就我们三个和颛顼吗?”
羿钦佩的说道:“是啊,就我们几个。”
......
西王母国,第一场赛跑已经进行到最终段。
竖亥身边皆是残破的箭支,散落的肢体。
望着孤身一人上山的蚁,竖亥放下心来,他将商均拉到身后,和周围西王母男人一齐面对着的身前的两只巨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