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素闲细想了一番,走上前帮她把夹在衣裳夹层里的头发捋出来。
“不重了,在你来了之后就不重了。”
“……在我来了之后?”尚榆晚脸上微妙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凝固。
姬素闲连忙找补。
“可能是因为你的出现吧十二这是把你当做尚家复仇的希望了。放心,她虽然有点一根筋,对你没有像对祈王妃那样忠心,但也是向着你的,日后对复仇大计有很大助力。”
她暗暗打消了尚榆晚的顾虑,就听见这人穿好衣裳又开口问道:“十二在我来之前怎么样?”
姬素闲见转不开话头,反问她:“你还问这个做什么?”
按照姬素闲的性子,在她还不知道尚榆晚真实身份之前的确会这样问,毕竟尚榆晚以前为了不露出马脚可是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敢说,生怕被人发现这具壳子换了个主人。
尚榆晚戴好右手护腕,说的轻飘飘的,似乎是想要敷衍过去:“随口一问罢了。”
“这样啊。”姬素闲也无心为难,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说。
“她刚来那会儿我与她还有尚明奇那孩子接触的最多,你也知道,尚明奇被送来的时候身受重伤,那支箭再歪一点就能要了他的命。”
尚榆晚的呼吸微微加重,心一点一点的下沉。
“他也曾有过一段心郁难解的日子,毕竟尚家抄斩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他一个八岁不到的孩子竟能自己慢慢养好——或许没有?但他的确没有积郁成疾的状况了。”
姬素闲看着尚榆晚坐到梳妆台前梳理头发,发现她在拔自己的白头发,“别拔了,我回头给你送两罐黑发膏,还能长头发,别把自个儿拔成秃鹫了。”
尚榆晚闻言也停下动作,拿起一条青色发带束起头发,“继续说。”
“至于十二,身上倒是没什么严重的伤口,但她的心病比尚明奇身上的箭伤轻不到哪儿去。”
姬素闲说的有点口干舌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她刚来那一个多月连走路都是问题,全身发僵发抖,动弹不得,跟吃了好几斤青麻椒一样,有段日子整颗脑袋都是麻的,还流冷汗。”
“她后来自己慢慢调过来了,但现在好像从郁结之症变成了疯病,做起任务来有股疯劲,但也没有那么不顾惜性命。”
尚榆晚听得心头像是被插了一把刀,又冷又疼。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十二和奇儿竟过的那样辛苦。
姬素闲见尚榆晚坐着没说话,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你日后也保护好自己吧。”
尚榆晚愣了愣,“什么?”
姬素闲一想到那天十二的眼神就打个寒颤。
“你睡了四天,今天刚醒,不知道也正常。那天那些黑衣女子有一大半是十二杀完的,有几个还是虐杀,眼珠子都给搅了。”
尚榆晚瞳孔微缩。
“她那天身上流的血和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半干不干,成了一件血衣。”
姬素闲的话在尚榆晚脑中回荡。
“她那天险些真的疯了。”
“若你真出了什么事,真不晓得她会变成什么样。”
“……多谢。”
姬素闲摆摆手,“没什么,几句话而已。收拾好了?走吧,吃饭去。”
尚榆晚醒来的时候就将近午时了,简单收拾好自己之后和大家伙一起用午膳。
用膳时,尚榆晚看居共澄对陆何影一脸防备,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姬素闲哼哼两声,“他人老啦,手脚不利索,把咱们阿澄的火桶炮弄坏了。”
陆何影眼上的青黑还未消退,默默吃饭没有说话。
居共澄见尚榆晚有些不明所以,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说道:“我的火桶炮只有六个,足足能炸毁一大座山!”
“阿澄,别夸大了。”
姬素闲对分量多少的把控最为精细,居共澄撇撇嘴。
“夸大是有些......但也比一般的火药威力高出好多呢。”
尚榆晚并不是很懂机关火药那些东西,只是点头认可,“已经很厉害了。”
尚明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转头和尚榆晚的眼神对上了,一愣,随后低下头默默咬下一口红烧肉。
奇儿有点瘦了。
尚榆晚移开视线,她的余光落在始终沉默的十二身上。
十二也有些瘦了,有些皮贴骨的迹象。
尚榆晚心中暗想要找后厨叮嘱几句,她用过膳后便去找萧清序议事。
太子狡诈,他背后之人的手段更是狠绝毒辣,她昏睡这几天不知背地里会生出多少变故,要抓紧了。
“叩叩。”
“进。”
尚榆晚得到应允,伸手推门,一股淡淡的暖香扑面而来。
“我当你还要烧几日银炭呢。”
尚榆晚跨门而入,见屋内只燃暖香,萧清序穿的也没有前几日厚了。
转头一看,还有个沙盘,看其中的地形地貌,似乎是增国。
“银炭价格不菲,少烧点能省好多银子呢。且我又不是快死了,不至于弱成那样。”
面具之后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你感觉如何?好全了?”
“那是自然,姬素闲的医术可是顶顶好的。”
尚榆晚掀袍坐下,萧清序的视线扫了扫:“难得换了身红衣,还以为你只穿青色。”
“衣裳颜色而已。”尚榆晚已经打开信笺来看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尚榆晚头也不抬,“都行。”
萧清序见惯了她这幅样子,也不觉得被敷衍,“好消息,太子和他那背后之人虽是一条船,却非一条心。”
尚榆晚点点头,她用膳时听到姬素闲提了几嘴那日的情况,一听便猜出来了。
“太子的命令和那人所下的命令不一样,否则我们难以撑到十二他们来支援。”
太子此次举动更像是猫逗老鼠,一边引着他们,一边挑衅。而那背后之人,却是直接命人追杀,十分果决。
尚榆晚说着,眼神变深了些,“琅绛人,还都是女人,那个带头的武功与我不相上下。大虞谁能做到这样?”
尚榆晚的武功虽与十二相比低了一点,却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的三脚猫功夫。能与她不相上下的女子,在大虞里没有几个,在琅绛......倒不一定。
“还有个坏消息。”萧清序把一封信笺推给她,尚榆晚伸手拿到手中。
她多看了一眼萧清序的手,瘦削修长,却像没了肉一般,也没有多少血色。
“你今日吃了多少?”
萧清序一愣,“吃?吃了两小碗,怎么了?”
“能多吃些就多吃些吧,你都要瘦成什么样了,骷髅兵?”
萧清序反应过来,只觉得今日的暖香多了一份香甜的味道。
“我会的。”
尚榆晚看不见他的脸,自然也没发现他眼里的柔情,低头看信,“五公主......不见了?”
萧清序也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是啊,自从太子去了增国就消失了,楼客还没找到她的踪迹。”
太子秘密前往增国,人到了地方五公主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尚榆晚脑中转了几转,问:“十二他们身上的伤如何了?”
“看来你与我想的一样。”萧清序点了点头,“十二的肩上还未好到可以拿刀,她不能去,其他人倒是可以。即刻启程?”
尚榆晚补充一点:“叫人盯紧尚明奇,增国水患未解,太子和那背后之人不知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他还小,也不能去。”
尚榆晚站起身走至沙盘前,萧清序跟随其后。
两人一左一右,眼神都落在沙盘之上。
尚榆晚斟酌片刻,“把居共澄叫上,他的火桶炮兴许有地方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