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初笃定点头。
屋子里几人全都沉默了。
难怪传闻宴世子床笫之间病态,原来是不行。
“你可瞧仔细?有没有什么不对,比如生了小疙瘩水泡什么的?”
白静初吞吞吐吐:“宴世子不让说。”
白陈氏脸色一沉:“跟阿娘都不说实话吗?”
白静初怯生生地道:“宴世子不给我瞧,他给我银子买点心吃,说阿娘若是问起,就说他很好。”
白陈氏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追根究底:“他不让瞧,你就真的不瞧了?”
白静初小声嗫嚅:“我就偷看了一眼,头上有黄的,有绿的。”
黄黄绿绿的,那不就是流脓了?
白陈氏顿时色变,果真怕什么来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啊?
白静姝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手脚冰凉:“母亲,我不嫁!求求你跟祖父说一声,退了这门亲事吧?”
白陈氏轻叹一口气:“我苦命的儿,母亲好不容易找回你,怎么舍得将你往火坑里推啊。
假如那宴世子真是个不自爱的,母亲就算是与他清贵侯府翻脸,也要退了这门亲事。
只是你若再寻,可就寻不到这么好的门第了。我们要三思而后行。”
她转向白景安:“你今日见过那宴世子,可发现什么异常?”
白景安摇头:“这种病最初时候并没有什么明显症状,就连诊脉都发现不了异常,更遑论只是一面之缘?”
“事关你妹妹终身幸福,你再想办法多方打听打听。在你祖父与父亲回京之前,我们做好决断。”
白景安欲言又止,指着一旁的白静初,问道:“那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假如此事是真,她只怕也不干不净,一身晦气了,明日一早,便送去下面庄子,自生自灭吧。”
白景安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留下白静初。
他心知肚明,今日老太君虽安然脱险,但仍旧随时有复发的可能,需要仰仗白静初的协助。
否则,老太君若有什么短长,两府的交情也就结束了。
“孩儿倒是觉得,不必操之过急。她若果真被传染,快则三五日,便能有症状显现,证明传言非虚。不比我们四处捕风捉影地打探要强?”
白静姝立即反驳道:“祖父一向偏心于她,三年前得知她被送走,便一气之下去了元山寺清修,极少回京。若是得了信儿,必然要将我们好一通申饬。”
“元山寺距离上京上百里之遥,我们不说,他又怎么知道?”
三人都将白静初当做傻子,毫不避讳地当面商讨她的去处。
最终还是白陈氏权衡之后做了决定:“那就将辛夷院腾出来,暂且留她住几日。叮嘱府上人,管住嘴巴,就连二房那边也交代瞒着。”
立即就要让人将白静初带走,一眼都不愿多看。
白婆子候在屋外,早就迫不及待,见白陈氏终于问完话,立即撩帘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这丫头如今已经疯了!见人就打,今日将老奴揪住打得浑身是伤。她若留下,须得好生捆绑着,锁在屋里,免得惹出祸事啊。”
她脸上的伤口外翻,触目惊心,白陈氏与白静姝全都大吃一惊:
“她下手竟然这样狠毒?”
白景安如实道:“母亲休要听她颠倒是非,她身上的伤是她以下犯上,宴世子惩戒的。”
“老奴没撒谎,这疯丫头气力大得惊人,一言不合就伤人。”
白婆子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将身上的伤展示给白陈氏瞧。
粗壮的胳膊上,印痕都没有一个。
白婆子一愣,有点难以置信,背身撩开短襟,就连身上也没有丝毫的淤青。
白静初低垂眼帘,遮住眸中黯然之色。自己这三年里可吃多了这种哑巴亏,岂会给你留下把柄?
白陈氏望向白静初,静初吸吸鼻子,避重就轻:“她打我,我打不过。”
一边说,一边也撸起袖子,将胳膊上一片青紫给白陈氏瞧。
白陈氏这个做母亲的,与白静初向来不怎么亲近。
尤其一瞧见静初被娇养的一身细皮嫩肉,就想起自己亲生女儿这些年所受的皮肉之苦,心里就跟被剜了一刀子似的,无处发泄。
她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好了,些许小事而已,犯不着小题大做。”
并未训斥一句,甚至于懒得过问。
白静初哪能让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白家人若是对自己过于轻慢,不屑一顾,那自己离死也就不远了。
更何况,今日刚回白家,绝对有必要杀鸡儆猴,在下人跟前立威,他们才不会轻贱自己。
她点头巧妙逢迎:“还是阿娘心好,那宴世子太凶了。白妈妈不过骂了他一句,他就说咱府上纵容刁奴,掌家不严,哼!”
“你竟然敢当面辱骂宴世子?”
白静姝顿时急了,质问白婆子。
白婆子吓得连连摆手:“老奴不敢,是这个丫头故意挑拨离间。”
白景安沉着脸呵斥:“若非你私下里乱嚼舌头,静初刚刚回京,有些事情怎么可能知道?”
听话听音,白陈氏当即便有些多心。
自己若是不惩罚白婆子,侯府会不会质疑,自家静姝日后也没有治理侯府的本事?
她略一沉吟:“虽说我们要宽以待人,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来人,将白婆子拖下去,给我杖责二十,教府里那些惯会欺上瞒下的奴才们瞧瞧。”
白婆子刚挨了白静初与池宴清两通打,现在又招惹了棍棒之灾,连声告饶,被拖下去。
“夫人饶命啊,老奴没有撒谎,这丫头就是个疯子!”
沉闷的棍棒声噼里啪啦地响起,白婆子的哀嚎声响彻整个重楼院。
人人都知道,她以下犯上,冒犯了刚回府的二小姐,落得皮开肉绽的下场。
下人们全都心中一凛,收敛起言语里对白静初这三年经历的亵渎与不敬。
辛夷院。
静初在这里住过十六年。
如今回来,一切如故。
见到静初,李妈立即湿了眼眶,声声“心肝”地叫着,上下打量,嘘寒问暖,而粗使丫鬟雪茶只咧着嘴傻笑。
李妈是自己乳娘。
雪茶原来就是自己跟前负责洒扫提水的末等丫头,不是很聪明,说话做事缺根弦,冒傻气,就是气力大。
静初满脸新奇地四处打量,没心没肺。
李妈自己哭了一会儿,便抹泪吩咐道:“时辰不早,雪茶,你去厨屋拎两桶热水来,我给小姐擦洗擦洗身子,免得真落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病症。”
雪茶立即小跑着去了。
李妈转身:“小姐,您把裙子脱了吧,老奴帮您瞧瞧,看有没有伤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