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的皮鞋碾过卧室地板,手电筒光束掠过墙上的喷溅血迹。根据胡云的供述,这里曾是死亡剧场的中心:张某平在醉酒中被匕首刺醒,伤口从背部蔓延到手臂,17道非致命伤像刻意绘制的惩罚图谱。“他当时蜷缩在床脚,像只被踩碎的蝉。”胡云的声音在录音里沙沙作响,“张维说他喊了句‘老胡你疯了’,然后就没声了。”
林悦蹲下身,指尖划过地板上的拖曳血痕:“张某平试图爬向衣柜,那里藏着工程合同和小梅的首饰盒。”她抬头看向歪斜的衣柜,“但凶手没给他机会——羊角锤的第一击,打在他后颈。”
9:15 血迹的密码
技术组的白板上,血迹分布图被分成三个区域:
1. 张某平的防御伤(匕首刺击,血液呈滴状分布)
2. 小梅的致命伤(羊角锤击打后,匕首连续刺击,喷溅血呈扇形)
3. 衣柜附近的擦拭痕迹(麻布纤维指向胡云家厨房)
“最关键的是这里。”小赵用红笔圈住小梅尸体下方的床单,“血液渗透层次显示,被单是在小梅死后盖上的,覆盖方向从脚到头,符合胡云左利手的习惯。”
陈立盯着被单边缘的褶皱,突然想起胡云审讯时的细节:他给小梅盖被单时,特意抚平了她额前的碎发,这个动作被监控拍下,成了锁定他进入现场的关键证据。
虚拟运营商的服务器里,胡云的黑卡在00:30拨打了张维的号码,通话时长12秒。“我让他们擦血迹,翻抽屉,把现金撒在地上。”胡云的供述里带着冷笑,“张某平总说钱能解决一切,我偏要让钱留在现场,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财富保护不了他。”
林悦调出抽屉的翻动痕迹:贵重首饰被扔在角落,现金原封不动,却故意扯断了小梅的珍珠项链——那是胡云2010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他在制造劫财假象,却保留着对小梅的特殊标记。”她轻声说,“珍珠项链的断口整齐,是用剪刀剪断的,而现场没找到剪刀——说明凶手带走了凶器,却留下了情感证据。”
在胡云的卧室,林悦发现了一本相册,2008年的照片里,小梅穿着红色旗袍,脖子上戴着那串珍珠项链。相册夹层掉出张纸条,是小梅的字迹:“老胡,等张磊上初中,我们就去攀枝花市区生活吧。”落款时间是2012年5月,正是张某平工程暴富的时期。
“她曾想过逃离,却被胡云视为背叛。”陈立摸着纸条上的折痕,“所以胡云让杀手在小梅回家时动手,不是意外,是算准了时间——他知道小梅打完麻将必回卧室,必撞见行凶现场。”
物证室里,匕首和羊角锤被放在恒温箱中。张维的匕首有三处缺口,对应张某平的肋骨骨折;杨斌的羊角锤木柄上,除了他的指纹,还有枚模糊的掌纹——属于胡云。
“他亲自试过凶器。”小赵指着羊角锤的握痕,“2012年10月,胡云在五金厂定制了这两把凶器,表面做过防滑处理,却在木柄内侧留下了自己的掌纹——那是他挥锤练习时留下的。”
陈立突然想起胡云的暴瘦:“他减肥不仅为了伪装体型,更是为了适应张维的握刀力度。107道刀伤,不是随机攻击,是他设计好的死亡仪式。”
审讯室里,胡云盯着被单的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她睡觉总踢被子,冬天常冻醒。”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最后一次给她盖被单,她的血还没凉透……”
林悦突然意识到,胡云盖被单的动作,不仅是情感残留,更是一种占有欲的延续——即便小梅死亡,他也要维持“保护者”的角色。这种矛盾心理,让他在现场留下了致命的dNA证据。
16:00 时间线的补完
通过张维、杨斌的供述,案发当晚的完整时间线终于清晰:
- 22:10 胡云拨打黑卡,指令“行动”,张维、杨斌翻墙入院
- 22:35 张某平被匕首刺醒,反抗中留下防御伤
- 23:00 小梅回家,推开卧室门,听见胡云在电话里说“动手”
- 23:05 杨斌用羊角锤击打小梅头部,张维继续刺击张某平
- 00:15 确认两人死亡,胡云从麻将馆溜走,步行至现场
- 00:30 胡云亲自盖被单,指挥清理血迹,伪造劫财现场
- 01:00 凶手从后院撤离,胡云返回麻将馆,假装刚回家
“他算准了牌友不会注意他短暂离开。”陈立指着麻将馆监控,“每次离开不超过5分钟,却足够完成一场谋杀的关键步骤。”
当林悦问及为何不拿走现金,胡云笑了,笑得像个看客:“张某平以为钱能买断过去,可我要的是让他在全村人面前丢脸——现金没丢,珠宝还在,凶手却能来去自如,这说明什么?”他盯着陈立,“说明他的权势、财富,都是笑话,他的老婆孩子,在我手里像蝼蚁一样脆弱。”
这个答案让陈立脊背发凉。胡云的目标从来不是杀人,而是摧毁——摧毁张某平的尊严,摧毁小梅的逃离,摧毁自己精心搭建却崩塌的权力金字塔。
在胡云的运输公司办公室,警方找到了一本账册,记录着张某平历年来的“进贡”:香烟、现金、工程回扣,甚至包括小梅的“陪伴”。2012年12月的记录写着:“老张说要终止合作,小梅也在逼我放手。好,那就一起死吧。”
“这不是情杀,也不是仇杀。”陈立合上账册,“这是一场失控的权力绞杀。胡云把张某平夫妻视为自己的私有物,当私有物试图挣脱,他选择了毁灭。”
暮色漫进仁和居,陈立站在二楼窗前,看着技术组拆除现场封锁。阳光穿过血渍,在地板上投下胡云的影子——那个被**扭曲的影子,终将在法律的强光下无所遁形。
他在结案报告中写下:
“胡云用107道刀伤,在仁和居的墙上刻下自己的失控。他以为,盖上被单就能掩盖畸形的情感,拿走凶器就能切断证据链,却忘了,每个犯罪现场都是活着的证人——它记得凶手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犹豫,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温柔。当小梅喊出‘老胡’的瞬间,当胡云盖上被单的刹那,所有被掩盖的真相,都已在血迹中写下判决。”
离开前,陈立再次看向那床带血的被单。并蒂莲的刺绣早已被血浸透,却依然清晰。这或许是胡云最致命的破绽:他终究无法对小梅完全狠心,这份残留的眷恋,让警方找到了连接所有证据的线头。
走廊里,林悦正在整理张维的最后陈述:“胡哥说,杀完人要像没发生过一样,该打麻将打麻将,该笑就笑。”她抬头看向陈立,眼里有疲惫的光,“可他不知道,最完美的犯罪,永远缺一页供词——那页写着人性的供词。”
夜风掀起桌上的案卷,胡云的照片落在地上,笑容凝固在2005年的冬天。那时的他,还是张某平眼中的恩人,小梅心中的依靠。而现在,所有的身份都已破碎,只剩仁和居墙上的107道刀伤,在暮色中,诉说着被掩盖的真相。